“大家記得穿厚點，山裡比學校冷。”班主任還在講台上叮囑，“班委把名單統計好，明天交給我。”
許知夏低下頭，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問號。去，還是不去？如果去了，要跟傅南說話嗎？可如果不去，好像又有點不甘心。
課間操的音樂突然響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全班排著隊往操場走，許知夏故意放慢腳步，跟雲瑾走在隊伍最後。剛下樓梯，就看見傅南被幾個男生圍在中間，不知道在說什麼，笑得露出了虎牙。可等他眼角的餘光掃到這邊，臉上的笑容就像被凍住了，瞬間僵在那裡。
隊伍走到操場時，自動分成男女兩列。許知夏跟著女生往右邊走，眼角的餘光瞥見傅南被男生們拉到了最左邊。隔著十幾個人的距離，他的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連平時最標準的踢腿運動都做得歪歪扭扭，像是怕踢到前麵的人。
廣播裡的音樂歡快得有點刺耳，許知夏跟著節拍抬手、彎腰，忽然想起初中時，傅南總在課間操時偷偷踩她的影子，被發現了就咧著嘴笑，說“這樣就能把你拴在我旁邊了”。那時的風好像比現在軟，連陽光都帶著點甜。
“他剛才往這邊看了五次。”雲瑾突然湊到她耳邊，用氣聲說，同時飛快地抬手指了指左邊。
許知夏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往那邊瞥了一眼，正好撞見傅南轉回去的背影，連帶著他旁邊的男生都奇怪地看了過來。她慌忙低下頭，臉頰燙得像火燒，連呼吸都亂了節奏。
下課鈴響到第三遍時，雲瑾的手機突然在桌洞裡震動起來。她慌忙摸出來看，屏幕亮起的瞬間，女孩的指尖頓了頓，隨即飛快地按滅屏幕，臉頰卻像被夕陽染過似的，紅得快要滴出水來。
“誰啊？”許知夏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故意壓低聲音。
雲瑾把手機往口袋裡塞，又忍不住拿出來按亮，這次許知夏看清了鎖屏上的消息預覽——是謝岐發來的：“下周五紅葉穀，去不去？”
原來有些等待的心思，總會被恰到好處的風，吹到該去的地方。
放學的鈴聲像是解脫的號角，許知夏收拾書包的動作快得像陣風。雲瑾還在對著手機屏幕發呆，手指在輸入框上懸了又懸，最後突然把手機塞給許知夏，筆記本上寫著：「幫我回“去”。」
許知夏笑著按下發送鍵，看著消息變成已讀，轉身把手機還她：“這下放心了？”
雲瑾搶過手機揣進兜裡，拉著她就往教室外走，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經過第一排時，許知夏的視線無意間掃過傅南的座位，他正低頭收拾書包，側臉的線條依舊繃得很緊，可桌角那本物理筆記的封麵，卻被手指摩挲得發皺。
走到校門口時，雲瑾突然停下腳步，指了指不遠處的路邊。謝岐背著書包站在那裡，手機屏幕亮著，像是在等消息。雲瑾的臉頰瞬間紅得更厲害，拉著許知夏往另一條路走，卻忍不住頻頻回頭。
“他肯定在等你回消息呢。”許知夏故意逗她，看著女孩的耳朵紅得快要冒煙，忍不住笑出聲。
雲瑾在她胳膊上輕輕打了一下，加快了腳步。兩人並肩走著，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偶爾有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快到雲瑾家小區時，她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著許知夏，眼裡帶著點猶豫，又有點期待。
“阿姨肯定會同意的。”許知夏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陪你一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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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瑾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拉著她走進小區。樓道裡飄來飯菜的香味，媽媽係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看見她們時笑著招手：“知夏也來了？快進來，今天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
“阿姨好。”許知夏笑著打招呼，眼看雲瑾抿著嘴不說話，主動開口，“老師說下周五去紅葉穀郊遊，我們想一起去。”
媽媽擦了擦手上的水，視線落在雲瑾身上，眉頭輕輕蹙了下：“山裡人多，你耳朵聽不清，萬一跟大家走散了怎麼辦？”語氣裡的擔心像細密的網，輕輕裹住女孩的期待。
雲瑾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比平時大了些：“知夏會跟著我，謝岐……同學們也會一起。”說到謝岐的名字時，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卻還是清晰地傳到媽媽耳朵裡。
媽媽看著她眼裡的光，又看了看旁邊點頭的許知夏，沉默了幾秒，伸手揉了揉雲瑾的頭發：“那行，到時候把我給你買的新運動鞋穿上，我再給你備個小喇叭，萬一找不到人就按一下，聲音大得很。”
雲瑾立刻抬起頭，眼裡的光像被點燃的星星，用力點了點頭，轉身就往房間跑：“我去收拾書包！”
許知夏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心裡卻突然想起傅南。他桌角那本物理筆記，是不是也在等一個被想起的瞬間？
離開雲瑾家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晚風吹過街角的銀杏樹，葉子簌簌落在肩頭，帶著點涼意。許知夏摸出手機，點開跟傅南的聊天框，最後一條消息還停留在昨天早上，他發來的“物理老師說晚自習要小測，重點看第三章”。下麵是她沒回的空白，像道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河。
指尖在屏幕上懸了很久，打了又刪，最後隻留下個問句：“下周五，你去郊遊嗎？”
發送鍵按下去的瞬間，心臟突然跳得飛快。她抬頭看向天邊的晚霞，橘紅色的雲彩像被打翻的顏料，鋪得滿滿的。遠處傳來放學回家的學生的說笑聲，街角的烤紅薯攤飄來甜香，暖得恰到好處。
也許，有些藏在硬殼裡的關心，等踏過紅葉穀的落葉，就會被風輕輕吹開吧。許知夏攥著手機往家走，口袋裡那枚被傅南塞進來的糖，好像真的開始慢慢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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