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瑾推開家門時,一股濃鬱的飯菜香撲麵而來,混著紅燒排骨的甜、清蒸魚的鮮,還有蒜蓉西蘭花的清辣,瞬間把身上的寒氣驅散了大半。
“回來啦?”媽媽係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臉上沾了點麵粉,“快洗手,最後一道糖醋裡脊馬上就好。”
雲瑾換了鞋往廚房走,隻見餐桌上已經擺得滿滿當當:中間是一大盆咕嘟冒泡的羊肉湯,奶白色的湯麵上飄著翠綠的蔥花;旁邊是油光鋥亮的紅燒排骨,醬汁濃稠得快要掛不住;還有一盤金黃的炸藕盒,邊緣還冒著熱氣,顯然剛出鍋不久。
“媽,做這麼多乾嘛呀,就我們倆。”雲瑾伸手想去捏塊藕盒,被媽媽笑著拍開了手。
“期末考累壞了吧?”媽媽往她手裡塞了雙筷子,“多吃點補補。你爸今晚出差不回來,這些咱們娘倆慢慢吃,吃不完明天熱了接著吃。”她邊說邊把剛出鍋的糖醋裡脊端上桌,琥珀色的醬汁裹著裡脊肉,甜香瞬間占了上風。
雲瑾坐在餐桌旁,看著媽媽忙碌的背影,忽然想起早上出門時,媽媽還在念叨“考完試就給你做你最愛的糖醋裡脊”。那時她還埋在試卷堆裡,隻隨口應了聲,沒想到媽媽記這麼牢。
“對了,”媽媽盛了碗羊肉湯放在她麵前,“剛才傅南媽媽打電話來,說傅南跟她講,你們考完試了?還說讓你們有空去家裡玩,她做了醬牛肉,說你愛吃。”
雲瑾喝了口熱湯,暖意從胃裡漫到四肢百骸:“知道啦,等過兩天跟許知夏一起去。”
“還有啊,”媽媽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下午有個男生打電話來,問你到家了沒有,我問他名字,他支支吾吾沒說清,就說你知道是誰。”
雲瑾握著湯匙的手頓了頓,腦海裡瞬間閃過謝岐遞書時泛紅的耳根。她低下頭,舀了塊排骨放進嘴裡,甜津津的醬汁在舌尖化開,心裡忽然像被這湯汁浸過似的,暖乎乎的。
“嗯,可能是同學吧。”她含糊地應著,夾了塊糖醋裡脊塞進嘴裡,酸甜的味道漫開來,把那句沒說出口的話堵在了喉嚨裡——原來他連打電話都這麼緊張。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路燈的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餐桌的飯菜上,鍍上一層暖黃的光暈。雲瑾看著媽媽邊吃邊絮叨著寒假的安排,手裡的筷子不停,心裡卻悄悄想著那張被她夾在物理錯題集裡的電影票——大年初三下午,好像是個不錯的日子。
考完試的這幾天,日子像浸在溫水裡的棉花,慢慢舒展著甜軟的褶皺。雲瑾窩在房間裡看老電影時,手機總會突然亮一下——是謝岐發來的消息。有時是張清晨的朝霞照片,橘紅色的雲絮鋪在黛青色的屋頂上,配文“今天的雲像你上次畫的”;有時是段傍晚的街道視頻,路燈剛亮起,暖黃的光淌在濕漉漉的路麵上,他說“樓下的銀杏葉落了滿地,踩上去沙沙響”。
那個幾個人的小群更是熱鬨得沒停過。許知夏天天發傅南學做糖葫蘆的視頻,熬糊的糖漿粘了滿手,山楂滾得滿地都是,傅南在評論區哀嚎“知夏你刪了!”,後麵卻跟著一串臉紅的表情包,惹得群裡笑成一團。
江燃總愛在這種時候冒出來搭腔,發個“傅南你這手藝,賣出去得被顧客追三條街”的調侃,配上個幸災樂禍的狗頭表情,往往能把傅南氣得連發三個“你行你上”的語音。
林鑫然則更愛看熱鬨,時不時甩個“前方高能”的動圖,或者截張傅南被糖漿粘住頭發的醜照,精準戳中笑點。蘇瑤相對安靜些,偶爾會發句“其實糖色再淺點就好了”的正經建議,末尾加個加油的小太陽表情,溫和又實在。
雲瑾翻記錄時,總看見謝岐偶爾冒出來的一句“進步了”,簡單三個字,卻像他站在旁邊輕輕點頭的樣子,眉眼彎著,讓人心裡發暖。
臘月二十五下午,雲瑾正趴在地毯上拚一幅拚圖,陽光透過紗簾在拚圖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手機震了震,謝岐的消息跳出來:“忙嗎?”
雲瑾捏著塊淺藍色的拚圖碎片,回了個“摸魚中”,附帶隻揣手的貓咪表情包。
“那晚上下樓?”他的消息來得快,後麵緊跟著一句,“穿厚點,風硬。”
心臟像被那隻揣手貓踩了踩,輕輕顫起來。雲瑾爬起來翻衣櫃,羽絨服太臃腫,衛衣又嫌薄,最後揪出那件米白色短款棉服——帽子上鑲著圈奶白絨毛,是許知夏硬塞給她的,說“戴著像隻揣滿開心的小團子”。她對著鏡子把帽子扣好,絨毛蹭到臉頰,癢癢的,像藏不住的雀躍在撲騰。
臨出門前,她往口袋裡塞了顆橘子糖,糖紙在口袋裡窸窣響,像在數著心跳。
推開單元門的瞬間,冷風裹著雪沫子撲過來,往領口裡鑽。路燈下,謝岐穿件黑色長款羽絨服,圍巾繞了兩圈,隻露出雙亮晶晶的眼睛。他看見雲瑾,眼睛彎了彎,像落了兩顆星星。
“來了。”他往前走兩步,聲音從圍巾裡透出來,帶著點悶乎乎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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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雲瑾點點頭,帽簷上的絨毛被風吹得輕輕晃,她下意識攥緊口袋裡的糖,塑料紙被捏得發皺。
“下雪了。”謝岐抬頭看天,雪花在路燈光暈裡打著旋,像無數銀亮的碎屑在飛。
雲瑾也抬頭,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涼絲絲的。她眨眨眼,雪化成水,視線朦朧間,正撞見他的目光,他在笑,嘴角的弧度藏在圍巾後,卻從眼裡漫出來,溫溫的。
“初雪。”他說,“比去年早了三天。”
雲瑾愣了愣:“你記這個?”
“嗯。”他應一聲,轉身從自行車筐裡拎出個紙袋,“給你的,路過甜品店看見的。”
紙袋上印著隻啃草莓的兔子,雲瑾接過來時,指尖碰著他的手,冰涼的,像剛從雪裡撈出來。她趕緊縮回手,把紙袋抱在懷裡,指尖殘留的涼意卻一路燙到心裡。
“是什麼呀?”她低頭聞了聞,甜香混著奶油氣,像把春天裹在了裡麵。
“你打開看。”謝岐退後半步,站在路燈的光暈外,肩膀落了層薄雪,像披了件白披肩。
雲瑾解開繩結,裡麵是盒草莓班戟,粉白的外皮裹著奶油,透明盒蓋上凝著細霧。她拿起一個,指尖按下去軟乎乎的,奶油從邊緣擠出來點,沾在指腹上,甜津津的。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她抬頭問,舌尖不自覺舔了舔唇角。
謝岐的目光在她唇上頓了頓,飛快移開,耳尖在路燈下泛著紅:“上次在便利店,你拿了三個草莓味的酸奶。”
雲瑾忽然想起那天——她蹲在冰櫃前挑酸奶,謝岐站在旁邊等她,手裡捏著瓶礦泉水。原來他連這種隨手的小事都記著,像把細碎的星光悄悄攢了起來。
“謝謝。”她把班戟放回盒子,指尖沾著奶油,不敢蹭衣服,就那麼舉著,像隻捧著蜜糖的小鬆鼠。
謝岐忽然從口袋掏出手紙,遞過來時手有點抖:“擦擦吧。”
她低頭擦著手指,聽見他輕聲說:“這家店的奶油是動物奶油,不膩。”
“嗯?”她抬頭,正對上他的目光。他往前挪了半步,距離忽然近了,能看見他睫毛上沾的雪粒,像落了層碎鑽。
“我問了店員。”他聲音很輕,像怕被風吹走,“她說草莓班戟用的是新鮮草莓,今天剛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