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刺客倒在刀下時,夕陽已沉至遠山後,隻餘下天邊一抹橘紅。蘇木收刀入鞘,左臂的血漬已凝結成深色硬塊,她抬手按了按傷口,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雲瑾身上。
雲瑾正彎腰拾起落在黃沙裡的銀索,煙霞色裙擺垂落地麵,沾了點沙粒,卻依舊難掩那份張揚的豔。她指尖撚著銀索上的銀刺,輕輕吹掉上麵的灰,動作慢而優雅,仿佛剛結束的不是一場廝殺,隻是一次尋常的庭院漫步。
青禾快步上前,遞上乾淨的帕子,她卻搖搖頭,隻抬手理了理微亂的鬢發,孔雀藍步搖上的珠玉晃了晃,在漸暗的光裡泛著細碎的亮。
“收拾一下,儘快進驛館。”蘇木收回目光,翻身躍上自己的黑馬,聲音依舊利落。可等她坐穩馬背,視線還是忍不住往雲瑾那邊飄——
傳聞裡的南國永安公主,是養在深宮的嬌花,弱不禁風,連見了風沙都要落淚,為了和親之事還曾哭鬨著拒不出宮。可眼前的雲瑾,哪有半分嬌弱模樣?
方才廝殺時,她眼不慌手不抖,銀索與短刃用得比常年習武的護衛還利落,甚至在解決刺客時,都沒亂了半分儀態,那份豔裡藏著的狠勁,比漠北最烈的風還要銳。
雲瑾似察覺到她的注視,忽然抬眼望過來。暮色中,她麵上的鮫綃麵紗更顯朦朧,卻擋不住那雙眼裡的光——眼尾依舊上挑,帶著天生的媚,可瞳仁深處,是全然的冷靜與清明,甚至還含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像是看穿了蘇木的打量。
她沒說話,隻是朝蘇木微微頷首,而後轉身,在青禾的攙扶下,緩步走向驛館。裙擺掃過黃沙,留下淺淺的痕跡,背影纖盈卻挺拔,沒有半分需要依附旁人的柔弱。
蘇木坐在馬背上,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刀柄。她想起出發前王庭長老的叮囑,說要“好生照看南國公主,莫讓她在漠北地界受了委屈”,此刻卻覺得,或許該反過來——這位永安公主,恐怕比他們所有人都更懂得如何在危險裡護住自己,甚至……護著彆人。
“使者,咱們進館嗎?”身旁的護衛輕聲問。
蘇木回神,看了眼雲瑾消失在驛館門口的背影,喉間輕“嗯”了一聲,駕著馬跟了上去。隻是心裡的疑惑更甚:這樣一位藏著身手與心思的公主,南國陛下為何要將她送來和親?她身上,除了“永安公主”的身份,還藏著多少沒被揭開的秘密?
“宿主你剛剛好帥!”小七撲棱著翅膀湊到雲瑾耳邊,聲音裡滿是星星眼,“那銀索甩出去的時候,比上次在江湖世界裡的俠客還利落!”
雲瑾剛卸了釵環,正坐在驛館的梳妝台前,指尖摩挲著腕間的赤金纏枝鐲——方才廝殺時,這鐲子既是裝飾,也是銀索的借力點。聽見小七的話,她唇角彎起,眼底漫開一層柔意,不同於方才廝殺時的冷豔,倒多了幾分懷念:“前幾個世界跟阿年學的。”
如今獨自麵對危險,那些細碎的教導,早已成了她護著自己的底氣。
“阿年不在,我也要保護好自己。”雲瑾輕聲說,指尖輕輕碰了碰心口——那裡藏著皇後給的“木”字玉佩,她不能出事,不僅要查清原主的死因,還要活著回到冰床旁,等那個覆著薄霜的人醒來。
小七似懂非懂地晃了晃身子,卻也知道不打擾她想阿年,隻小聲說:“宿主放心!小七會幫你盯著驛館裡的動靜,要是有壞人靠近,我第一時間提醒你!”
雲瑾被它逗笑,抬手揉了揉小七透明的翅膀:“好,靠你了。”
正說著,門外傳來輕叩聲,是青禾的聲音:“公主,蘇使者派人送來了傷藥,說是給您備用,還問您要不要用晚膳。”
雲瑾收了思緒,眼底的柔意又變回清明:“讓來人把藥留下,晚膳稍後再傳。”她起身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望向外麵——驛館的院子裡,護衛們正在巡邏,蘇木的黑馬拴在廊下,馬背上還沾著白日的沙塵。
“小七,”雲瑾輕聲開口,“幫我看看,蘇使者現在在做什麼?”
小七立刻飛了出去,片刻後回來稟報:“蘇使者在自己的房間裡處理傷口呢!她左臂的傷挺深的,還在流血,卻沒叫醫官,自己用烈酒消毒,看著好疼!”
雲瑾眸色微動。這位漠北使者,不僅身手利落,性子還這般堅韌。她轉身拿起桌上的傷藥,指尖在藥瓶上頓了頓:“走,去會會這位蘇使者。”
雲瑾提著藥瓶走出房門時,驛館的廊下已點起了燈籠,暖黃的光透過紙罩灑在青磚上,映出細碎的光影。她沒讓青禾跟著,隻獨自一人循著小七指的方向,走向蘇木的房間。
離著還有幾步遠,就聽見屋內傳來倒酒的聲響,緊接著是一聲壓抑的悶哼——該是烈酒碰到傷口了。雲瑾抬手叩了叩門,聲音清冽:“蘇使者,是我。”
屋內的動靜頓了頓,片刻後,蘇木的聲音傳來,帶著點剛處理完傷口的沙啞:“公主請進。”
推開門,就見蘇木坐在桌旁,玄色勁裝的左臂已解開,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傷口周圍的皮膚泛著紅腫,她手裡還握著個空了的酒壺,桌角放著塊染滿血的布條。見雲瑾進來,她下意識想遮住傷口,卻被雲瑾抬手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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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你傷得不輕,正好帶了藥來。”雲瑾走到桌旁坐下,將手裡的藥瓶遞過去。那是南國宮廷特製的金瘡藥,止血生肌極快,她出發前特意讓青禾備了幾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