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桂樹枝頭凝著，風一吹就滾落到雲瑾的道袍上，洇出點點濕痕。她剛推開小院木門，就見沈清辭立在院外的古鬆下，玄鐵劍穗垂得筆直，往日溫和的眉眼間透著少見的凝重。他快步上前，聲音壓得極低，連呼吸都比平時輕了幾分：“雲師妹，五大玄者今日都到了——墨淵、淩鋒、蘇凝、赤瑤、石垣，這次還要從核驗裡挑親傳弟子，你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雲瑾指尖下意識蹭過袖中那枚淡藍玉符，玉符貼著肌膚，暖得像揣了片剛從溫泉裡撈出來的暖玉。
她想起三日前在山穀溫泉旁撞見的那位先生，白衣鬆鬆係著，周身靈力清冽如泉，可那位先生看著隨性散漫，實在和“玄門頂尖人物”的名頭搭不上邊。她壓下這念頭，接過沈清辭遞來的瑩白瓷瓶，瓷瓶入手微涼，瓶身刻著細密的凝神符文：“多謝大師兄，我會儘力的。”
兩人往中央演武場走，沿途的山道上早已擠滿了各脈弟子。青灰的主脈道袍、朱紅的落霞峰道袍、赤紅的南脈道袍、墨綠的西脈道袍層層疊疊，像鋪開的四色錦緞，卻沒半分往日的喧鬨。每個弟子都繃著神經，目光頻頻往山門方向瞟，連平日裡最愛打鬨的落霞峰小弟子，都乖乖跟在師兄師姐身後，手裡攥著法器的繩結。
剛繞過最後一片遮天蔽日的古鬆林，演武場的景象就撞進了雲瑾眼裡，讓她下意識停下了腳步——百畝見方的演武場被平整的青石鋪得嚴絲合縫，地麵刻著巨大的上古聚靈陣，陣眼處泛著淡淡的金光，將整個演武場的靈力都彙聚得格外濃鬱。四周立著十二根刻滿盤龍符文的石柱，每根柱子都有三人合抱粗細，柱頂懸浮著一層瑩白色的光罩，光罩外縈繞著五團截然不同的靈力霧障，正是五大玄者的立身之處。
最中央那團淡藍霧障最是顯眼，霧靄呈半透明狀，流轉間似有寒泉叮咚的輕響，霧障外圍還裹著一層極薄的冰晶，連周圍的空氣都透著絲絲涼意，不用問也知道是墨淵玄者；左側的金霧熾烈如焰，隱約能看見霧中懸著一把長劍的輪廓，劍穗上的金鈴偶爾輕響，是擅使劍法的淩鋒玄者；旁邊的翠綠霧障飄著淡淡的草木清香，風一吹就有粉色的花瓣虛影從霧中飄落，是精於醫毒雙絕的蘇凝玄者；右側的赤紅霧障最為張揚，時不時迸發出幾點火星，連附近的青石都被烤得微微發燙，是性子火爆的赤瑤玄者；最外側的深褐霧障沉穩如山，幾乎貼在地麵上，仿佛與演武場的青石融為了一體，是能以靈力築城禦敵的石垣玄者。
看台最高處，各脈峰主和長老們都躬身站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主脈大長老須發皆白，往日裡威嚴的模樣，此刻卻微微垂著眼，目光不敢往五團霧障上多落半分。沈清辭壓著聲音，湊近雲瑾耳邊：“墨淵玄者十年前曾以一己之力冰封魔族十萬大軍，那股寒氣至今還留在魔域邊境，連魔族的長老都不敢輕易靠近。這次他肯來，已是青玄宗百年難遇的機緣。”
雲瑾的目光還釘在那團淡藍霧障上，總覺得霧中靈力的波動，和袖中玉符的震顫隱隱相合。她正想細看，胳膊突然被人拽了拽，轉頭一看，蘇澄攥著個油紙包，從朱紅的人群裡擠了出來，朱紅道袍的衣角沾了泥點，頭發也有些亂，卻沒顧上整理：“雲瑾！我找你半天了！剛聽峰主說，蘇凝玄者特彆溫柔，去年落霞峰有弟子被妖獸所傷，她還親自送了療傷草藥；可赤瑤玄者就不一樣了，上次有個外宗長老在她麵前說墨淵玄者的不是，直接被她的火霧燒了道袍，最後還是墨淵玄者開口才勸住她！”
蘇澄把油紙包往雲瑾手裡塞，油紙包還帶著溫度，清甜的桂花香混著熱氣飄出來：“快吃兩塊墊墊肚子，等會兒測靈耗靈力。對了，南脈的趙峰這次帶了家傳的赤焰刀，那刀能引動火靈，劈出來的刀風都帶著火星；西脈的林月更厲害，得了蘇凝玄者早年留下的醫毒秘籍，袖裡藏著無色無味的毒針，你等會兒實戰可得小心！”
雲瑾咬了口桂花糕，軟糯的口感在舌尖化開，清甜的桂香驅散了幾分緊張。她剛咽下去，就聽見一道清冽如淬冰的男聲從金霧裡傳出來，不用刻意拔高，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演武場：“辰時已到，靈力純度測試開始。”
這是淩鋒玄者開口了。演武場中央的測靈晶泛著瑩白的光，那是塊半人高的晶石，表麵刻著細密的流轉符文，在五團霧障的映照下，符文隱隱發亮。沈清辭拍了拍雲瑾的肩：“我先去測，你彆緊張，穩住心神就好。”
他緩步走到測靈晶前，深吸一口氣，抬手按在冰涼的晶石上。起初，晶石表麵隻泛著一道微弱的藍光，隨著沈清辭緩緩注入靈力，第二道、第三道藍光接連亮起，藍光越來越亮，直到第七道藍光驟然迸發，光芒刺眼得讓人睜不開眼，連柱頂的光罩都泛起了漣漪！
金霧輕輕晃動了一下，淩鋒玄者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讚許：“靈力凝練，心性沉穩，可塑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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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辭收回手，走到雲瑾身邊，指尖還殘留著晶石的涼意：“該你了，師妹。按你曆練後的靈力，定能測出好成績。”
雲瑾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道袍的衣角，緩步走向測靈晶。四周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有主脈弟子的期待，有南脈弟子的不屑，有西脈弟子的審視，還有五團霧障中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壓迫感。她走到測靈晶前，抬手按在冰涼的晶石上，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溫泉旁，那位先生說的“靈力如水流，堵不如疏，越是刻意控製，反而越容易紊亂”。
她摒棄雜念，不再刻意壓製體內的靈力，任由靈力順著指尖自然地流入測靈晶。
起初，晶石表麵隻泛著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藍光，看台上傳來幾聲細碎的議論，南脈的幾個弟子甚至露出了嘲諷的神色。雲瑾沒有理會，依舊保持著心神平靜，指尖的靈力平穩地流淌著。
就在這時，袖中的淡藍玉符突然輕輕震動了一下，一股溫和的靈力順著她的指尖，悄悄融入了測靈晶中。下一秒，晶石表麵的藍光驟然變得明亮——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第六道藍光接連亮起，直到第七道藍光穩定下來，晶石表麵甚至泛起了一層極薄的冰晶，和墨淵玄者霧障外的冰晶一模一樣！
“主脈雲瑾，七道藍光！”負責記錄成績的長老聲音都在發顫，手裡的毛筆差點掉在名冊上，“而且她的靈力中帶著冰晶氣息，竟與墨淵玄者的靈力有幾分相似！”
看台上瞬間騷動起來，南脈弟子臉上的嘲諷變成了震驚，西脈的林月皺緊了眉頭，死死盯著雲瑾的衣袖，眼神裡滿是探究。赤紅霧障突然迸發出一串火星，赤瑤玄者張揚的女聲炸開來，帶著幾分不滿：“這小丫頭的靈力怎麼會有墨淵兄的氣息？莫不是偷學了他的水靈功法？”
翠綠霧障輕輕飄了過來，幾瓣粉色花瓣從霧中落下，蘇凝玄者溫柔的聲音響起，像春風拂過湖麵，瞬間撫平了幾分躁動：“赤瑤妹妹莫急，這氣息純淨自然，沒有半分偷學的痕跡，倒像是……得了墨淵兄的靈物加持。”
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了雲瑾身上，連各脈峰主都緊張地看向墨淵玄者的淡藍霧障，生怕這位玄門至尊動怒。雲瑾攥緊了袖中的玉符，指尖微微出汗，心跳得飛快——她從沒想過，這枚偶然得到的玉符，竟會引動這麼大的動靜。
就在這時，墨淵玄者的淡藍霧障輕輕晃動了一下，一道清冽沉穩的男聲緩緩傳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全場的騷動：“靈物結緣，無需多議。繼續測靈。”
這是墨淵玄者今日第一次開口，霧障外圍的冰晶似乎淡了幾分，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柔和了些。赤瑤玄者雖還想追問，卻被蘇凝玄者用靈力悄悄攔了下來，隻得輕哼一聲，不再說話，隻是赤紅霧障裡的火星，依舊時不時迸出來。
雲瑾鬆了口氣，收回按在晶石上的手，指尖還殘留著晶石的冰涼與玉符傳來的暖意。她剛走下測靈台，就見墨淵玄者的淡藍霧障又往她這邊偏了偏，仿佛有一道視線穿透霧靄，落在她的衣袖上，停留了片刻後，才緩緩恢複原位。
接下來的測靈繼續進行，南脈的趙峰走到測靈晶前，他握著赤焰刀的手緊了緊，靈力注入晶石後，很快亮起了六道藍光，赤紅霧障裡傳來赤瑤玄者的笑聲：“不錯不錯，這小子的火靈夠烈，有我當年的幾分樣子！”
西脈的林月隨後上前，她的靈力帶著淡淡的草木氣息，也測出了六道藍光，翠綠霧障飄過來，蘇凝玄者溫柔的聲音響起：“月月，靈力又穩了些，繼續加油。”
其餘的弟子大多隻測出三到四道藍光，能測出五道藍光的寥寥無幾。辰時三刻，靈力純度測試終於結束，深褐霧障裡傳來石垣玄者的聲音，悶得像打雷，卻格外有穿透力：“測靈結束，合格者共六十二人。休息一個時辰，午時開始第二關——實戰應對。實戰奪冠者，可獲得玄者親傳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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