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未亮透,雲府後院就亮起了燭火。雲微瀾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細細描畫——眉粉蘸得不多不少,畫出兩道清秀的柳葉眉;唇上點了層淺杏色胭脂,不張揚卻也添了幾分氣色。貼身丫鬟正為她係著水綠色的選秀襦裙,裙擺繡著淡青纏枝海棠。
“小姐,這水綠裙子顯白,您穿著比平日好看多了。”丫鬟一邊扯平裙角的褶皺,一邊笑著說,“等會兒入宮,隻要好好表現,定能讓嬤嬤們記著您。”
雲微瀾抬手撫過裙擺的海棠紋,指尖蹭過布料,心裡還算滿意。她轉頭望向隔壁雲瑾的院落,那邊靜悄悄的,連窗紙都沒透出半點光,院門口的丫鬟也沒什麼動靜。
“姐姐倒沉得住氣。”雲微瀾輕嗤一聲,收回目光時眼底帶著幾分不屑,“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入宮候著了,還睡得安穩——怕不是知道自己選不上,索性不抱希望,連妝都懶得化?”
在她看來,雲瑾定是沒把選秀當回事,又或是沒那份主動爭求的心思。畢竟這深宅裡,太多女子像雲瑾這般,要麼安於現狀,要麼等著旁人安排,哪有她這般,知道要為自己謀出路的清醒?
“說不定是雲姑娘覺得自己沒把握,乾脆破罐子破摔了。”丫鬟順著她的話頭接道,“哪像小姐您,知道拾掇自己,昨日還得了貴人賞識,這次選秀肯定更有機會。”
雲微瀾聽得這話,嘴角笑意深了些,拿起梳妝台上的木梳,又對著銅鏡理了理鬢發——她想著昨日與趙珩的相遇,想著今日入宮的機會,隻覺得隻要自己再主動些,定能比雲瑾走得遠。
雲微瀾正對著銅鏡整理鬢發,院外忽然傳來輕淺的腳步聲。她探頭往外看,就見雲瑾牽著小煙的手從隔壁院落走出來——身上穿了件石青色的素麵襦裙,料子是尋常的細棉布,裙擺沒繡任何花紋,隻在領口綴了圈淺灰的細絨邊,頭上也隻簪了支打磨光滑的桃木簪,臉上沒施半點脂粉,素得像晨霧裡的青竹。
可就是這樣簡單的裝扮,卻讓雲微瀾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木梳。雲瑾本就生得一副好底子,石青色襯得她膚色愈發瑩白,未施粉黛的臉龐透著天然的嫩紅,尤其是那雙杏眼,亮得像浸了晨露的溪水,哪怕沒半點修飾,也比她精心描畫後多了份清透靈動,倒顯得她這身水綠襦裙,有些刻意堆砌了。
“姐姐倒是心大。”雲微瀾走上前,語氣裡帶著幾分酸意,目光掃過雲瑾的裙擺,“這就要入宮選秀了,穿得比平日裡還素淨,就不怕嬤嬤們說你怠慢?”
雲瑾抬眸看她,眼底沒什麼波瀾,隻淡淡道:“衣裳是穿給自己舒服的,選秀若隻看裝扮,倒失了本意。”她說著,指尖輕輕拂過袖口的褶皺,動作從容又淡然,反倒讓雲微瀾那句“為自己謀出路”的自詡,顯得有些氣短。
雲微瀾噎了一下,剛要開口反駁,管家匆匆走來:“兩位小姐,入宮的轎子在府門外候著了,該啟程了。”
兩人不再說話,一前一後往府門走。路過庭院裡的桂樹時,風卷著落葉飄過,雲瑾無意間轉頭,正好與雲微瀾的目光撞在一起——雲微瀾眼底帶著不服氣的打量,像要從她身上找出“不上心”的證據,而雲瑾的眼神依舊平靜,仿佛隻是在看一個尋常的家人。
到了府門口,兩輛青布轎子並排停著,轎簾上繡著雲府的暗紋。雲微瀾率先踏上左側的轎子,撩簾時還不忘回頭瞥了雲瑾一眼,見她正被小煙輕輕扶著上轎,石青色的裙擺隨動作輕晃,素淨得不像話,心裡又泛起一絲莫名的煩躁。
“小姐,您精心準備了這麼久,肯定比她出眾。”丫鬟在轎內輕聲安慰。雲微瀾沒說話,隻抬手放下轎簾,將晨光擋在外麵。
隨著轎夫一聲“起轎”,兩輛轎子緩緩抬起,一前一後駛出雲府大門。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軲轆軲轆”的輕響,朝著那座象征著榮寵與束縛的皇宮去,也朝著兩條截然不同的命運去。
“皇上,這次選秀……要不要讓嬤嬤們先替您把把關,挑些合心意的?”小喜子跪在床邊,頭埋得低低的,聲音小心翼翼,眼角卻忍不住瞟向床上趴著的人。
趙珩正咬著牙,後背的擦傷剛被宮人蘸了藥油的棉棒碰到,就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聽到小喜子的話,他猛地回頭,眼神裡還帶著沒散的火氣:“挑什麼挑!朕的事什麼時候要嬤嬤來管了?”
話剛說完,藥油又蹭過傷口,他疼得嘶了一聲,語氣更衝:“嘶——你沒長眼睛?手這麼重,不會做事就給朕滾出去!”
宮人嚇得手一抖,連忙跪趴在地上:“奴才罪該萬死!奴才輕點,皇上您忍忍!”
趙珩沒再說話,隻是趴在枕頭上,眉頭擰得緊緊的。他心裡滿是憋屈——昨日明明躲得夠隱蔽了,隻跟雲兄聊了半個時辰,怎麼還是被蕭燼知道了?不僅被抓回去罰了十板,還被禁足,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要是讓他查出來,定要好好教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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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子行至皇宮外,停在朱雀門前。雲瑾與雲微瀾跟著其他世家小姐一同下轎,順著漢白玉石階往宮裡走。入宮的路兩側栽著高大的古柏,枝葉遮天蔽日,身著宮裝的侍女垂首而立,連呼吸都透著莊重,讓人心頭不自覺繃緊。
穿過三道宮門,眾人被引至一處開闊的禦花園偏院。院中央擺著數十張梨花木椅,椅上已坐了不少小姐,有的捏著帕子緊張地抿唇,有的低聲與身旁人交流,衣香鬢影間,釵環碰撞的輕響細碎地飄在風裡。管事嬤嬤站在台階上,手裡攥著泛黃的名冊,目光銳利地掃過人群:“都靜一靜!按名冊順序站好,待會兒陛下親自過來驗看,誰要是失了規矩,不僅自己選不上,還要連累家族!”
話音落,庭院裡瞬間安靜下來。雲微瀾連忙拽了拽水綠襦裙的裙擺,悄悄往人群前排擠了擠,目光不住地往院門口瞟,指尖緊張地絞著帕子——她還惦記著昨日遇見的“公子”,若對方真是宮裡的貴人,說不定能在陛下麵前為自己說句話。餘光瞥見雲瑾站在人群中後位置,石青色襦裙在一眾粉紫紅綠裡格外素淨,卻憑著那份清透氣質,讓路過的侍女都忍不住多瞧兩眼,她心裡又泛起幾分酸意。
沒過多久,遠處傳來太監尖細的唱喏聲:“陛下駕到——”
眾人連忙屈膝行禮,裙擺摩擦地麵的聲響整齊劃一,雲微瀾悄悄抬眼望過去。
趙珩坐在主位上,後背的傷還在隱隱作痛,臉上沒什麼笑意。他目光懶洋洋地掃過庭院裡的小姐們,忽然停在雲微瀾身上——他正想開口問些什麼,身旁的太監總管連忙輕聲提醒:“陛下,該讓各位小姐展示才藝了,也好選出合心意的人選。”
趙珩撇了撇嘴,沒反駁,隻擺了擺手。管事嬤嬤立刻會意,高聲念出名冊上第一個名字:“吏部尚書家千金,柳如煙,展示才藝——”
柳小姐捧著琵琶走上前,指尖撥動琴弦,清脆的樂聲在庭院裡響起。雲微瀾站在隊伍裡,心裡愈發緊張,悄悄整理著鬢邊的碎發,隻盼著自己上場時能表現得更好,讓陛下一眼記住自己。而雲瑾依舊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院中的石榴花上,神色平靜,仿佛這場決定命運的選秀,與她並無多大關聯。
柳小姐的琵琶聲落,庭院裡雖有幾聲讚歎,趙珩卻隻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手指無意識敲著扶手——琴聲規矩,卻勾不住他半分心思。後續幾位小姐的書法、舞劍,更是讓他昏昏欲睡,後背的傷時不時傳來隱痛,愈發沒了耐心,目光總忍不住往雲微瀾身上飄,滿腦子都是“她是不是那日的雲兄”的疑問。
終於念到雲微瀾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庭院中央。與旁人不同,她沒拿任何樂器,隻對著主位屈膝行了一禮,便站直了身子。隨著她抬手、旋身,眾人忽然眼前一亮——她跳的不是時下流行的宮廷舞或古典舞,動作利落又帶著彆樣的韻律,抬手時腰肢輕折,轉身時裙擺劃出利落弧線,每一個動作都透著股前所未有的鮮活勁兒,與滿園的端莊嫻雅格格不入,卻偏偏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連一旁垂首的侍女都忍不住悄悄抬眼,管事嬤嬤攥著名冊的手也鬆了幾分。趙珩原本耷拉著的眼皮猛地抬起,後背的痛感仿佛都淡了——這股灑脫靈動的模樣,分明與那日漱玉閣裡的“雲兄”隱隱重合!
一曲舞畢,雲微瀾微微喘息,垂手站在原地,眼底藏著緊張與期待。趙珩沒等旁人評價,猛地一拍扶手,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好!”
說著,他抓起案上的鎏金牌子,直接扔到雲微瀾麵前,牌子落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聲響。“選秀到此結束,朕意已決,留雲家小姐雲微瀾的牌子!”
這話一出,庭院裡瞬間安靜下來,連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都格外清晰。小喜子連忙跪上前,聲音帶著慌張:“殿下!這、這怕是不妥吧!曆來選秀都要看完所有小姐,再與大臣商議……您這樣直接定了,恐遭非議啊!”
“非議?”趙珩斜睨他一眼,語氣堅定,“朕是皇上,選誰入宮,朕說了算!”他目光落在雲微瀾身上,眼底滿是篤定——不管她是不是“雲兄”,不管她為何扮男裝,他都要把人留在身邊,查清楚所有事,也留住這份讓他心動的鮮活。
見趙珩態度堅決,沒人再敢多言。雲微瀾撿起牌子,指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抬頭望向主位時,眼底滿是驚喜與感激。而站在人群後的雲瑾,隻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悄悄鬆了口氣,轉身跟著其他小姐準備離開——她也終於能如願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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