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升高,施粥棚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捧著粥碗,走到雲瑾身邊,顫巍巍地從懷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的野果,遞到她麵前:“姑娘,這是我昨天在山裡摘的,雖然不好看,但是甜的,你嘗嘗。”
雲瑾看著老奶奶布滿老繭的手,心裡一暖,笑著搖了搖頭:“老奶奶,您自己留著吃吧,我不餓。您快趁熱把粥喝了,對身子好。”
老奶奶見她不肯收,也不勉強,隻是捧著粥碗站在一旁,看著雲瑾的眼神裡滿是感激,嘴裡還不停跟身邊的人念叨:“這姑娘心善啊,長得還跟天仙似的,咱們能遇到她,真是福氣。”
這話順著風飄出去,正好落在不遠處的茶寮裡。
茶寮裡,蕭燼正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錦袍,戴著帷帽,身旁站著十七和十五兩個心腹,三人都是富商打扮。他們剛從城外的流民安置點過來,正等著地方官送來最新的流民統計冊。蕭燼端著茶盞,指尖輕輕摩挲著杯沿,聽著地方官彙報“安置點缺糧缺藥,流民情緒不穩”,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衣衫破舊的乞丐捧著半碗粥,跌跌撞撞地從茶寮門口跑過,嘴裡還大聲嚷嚷著:“快!都去城門口!那邊有個天仙似的美娘子在施粥,粥稠得能插住筷子,還管夠!去晚了可就排不上隊啦!”
十五正喝著茶,聞言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拉了拉蕭燼的衣袖,語氣裡滿是好奇:“王爺,還有這事兒?京城的世家小姐不都躲在府裡嬌生慣養嗎,怎麼會有人出來施粥?咱們去看看唄!”
十七也附和道:“正好也看看那施粥棚辦得怎麼樣,是不是真能幫到流民。若是應付了事,咱們也好及時派人補上。”
蕭燼放下茶盞,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他在京城待了這麼多年,見過的世家女子不計其數,大多是注重名聲、講究體麵的,竟有人願意放下身段,在人來人往的城門口施粥?他沉吟片刻,淡淡道:“走吧”
三人順著乞丐指的方向走去,剛靠近城門口,就看到不遠處搭著一個青布棚子,炊煙嫋嫋,流民們排著整齊的隊伍,沒有爭搶,隻有偶爾傳來的低聲道謝。而棚子前,一個素衣女子正站在灶台邊,手裡拿著勺子,正給一個孩子盛粥。
陽光灑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的側臉,她微微低著頭,長發用一根素色的發帶束著,露出光潔的額頭。有風吹過,掀起她的衣角,她卻絲毫不在意,隻是專注地盛著粥,偶爾抬頭對流民笑一笑,眉眼間滿是溫柔耐心,像一株在寒風裡頑強生長的白梅,乾淨又有力量。
十五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撓了撓頭,小聲嘀咕:“哎,這姑娘看著怎麼這麼眼熟?好像在哪見過……”
十七也湊過去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是雲家的嫡女!上次王爺救下的不就是……”
蕭燼的目光一直落在雲瑾身上,瞳孔微縮。此刻的她,褪去了世家小姐的清冷,站在滿是流民的城門口,手裡捧著粗瓷碗,眼底滿是真誠的暖意,與那日判若兩人。
他看著雲瑾接過一個流民遞來的臟碗,沒有絲毫嫌棄,轉身就盛上熱粥遞回去,彎腰幫一個摔倒的孩子擦去臉上的泥汙,還從懷裡掏出一塊糖遞給孩子。
風裡飄來米粥的香氣,夾雜著流民們的道謝聲,蕭燼站在不遠處,心裡竟生出幾分異樣的感覺——在這人人自危的災情裡,這個素衣女子,竟像一束光,照亮了城門口的蕭瑟,也暖了人心。
“王爺,這雲小姐可真不一般。”十五的聲音拉回了蕭燼的思緒,“尋常世家小姐彆說來施粥了,恐怕見了這些流民都要躲得遠遠的,她卻能做得這麼自然,還這麼有耐心。”
蕭燼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施粥棚前的身影,指尖無意識地收緊。他原本是來探查民情,卻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雲瑾,更沒料到這個看似柔弱的世家小姐,竟有這般魄力和心腸。
就在這時,雲瑾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地抬眼望了過來。她的目光掠過人群,正好落在蕭燼身上——雖然隔著帷帽,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覺到那道目光的沉穩。她愣了一下,隨即收回目光,繼續低頭盛粥,隻是耳尖微微泛起了一絲紅。
蕭燼見狀,緩緩收回目光,對十七和十五道:“走吧,咱們去彆處看看。”
三人轉身離開,十五還在小聲感歎:“要是多幾個像雲姑娘這樣的人,流民們也能少受些苦了。”
蕭燼沒有接話,心裡卻記下了城門口那個素衣施粥的身影。他想起雲家還有一個入宮得寵的二小姐雲微瀾,兩人雖同為雲家女,性子和行事卻截然不同——一個在深宮爭寵,一個在城門口救民,倒真是有趣。
而城門口的施粥棚前,雲瑾接過家丁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方才那道落在身上的目光,讓她心裡莫名有些慌亂,可看著眼前捧著熱粥的流民,那份慌亂很快就被暖意取代。她拿起勺子,繼續盛起熱粥——不管前路如何,至少此刻,她能為這些掙紮求生的百姓,多做一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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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內的龍涎香燃得正旺,煙氣纏繞著殿中“允執厥中”的匾額,趙珩端坐龍椅,明黃常服襯得他身姿挺拔。自加冠親政後,他總盼著借災情立威,擺脫攝政王蕭燼的“陰影”,此刻指尖按在早已擬好的政令上,目光掃過百官時,滿是誌在必得。
“眾卿,”趙珩的聲音清亮有力,打破殿內寂靜,“流民湧入京城,安置點糧藥告急,朕徹夜難眠。現擬旨:令各州府三日內加急調運糧草至京,戶部從內庫撥銀五十萬兩,城外增設三個安置點,再招募醫工診治病患!此事關乎民生,今日便傳旨執行!”
戶部尚書周大人當即出列勸諫:“陛下,各州府亦受災情影響,強行催調恐生亂;內庫銀錢若再撥五十萬兩,軍需恐難支撐啊!”兵部尚書也緊隨其後:“京郊衛所兵力抽調後,治安恐有疏漏!”
趙珩眉頭微皺,語氣卻愈發堅決:“民生為重,軍需可緩!京郊衛所兵力足夠維持秩序,各州府豈敢抗旨?”他深知,蕭燼不在朝堂,正是推行政令的最好時機。大臣們雖有顧慮,卻也不敢再違逆親政的皇帝,最終隻能躬身領旨。
政令推行後的頭兩日,竟真有了幾分“成效”。
先是三州府快馬奏報,稱糧草已啟程運往京城;接著,城外三個新安置點迅速搭建起來,流民們扶老攜幼遷往新址,雖暫時缺糧,卻也少了往日的擁擠混亂;更有數十名醫工應召而來,在安置點搭起簡易醫棚,開始為病患診治。
消息傳回紫宸殿,趙珩龍顏大悅。他坐在龍椅上,拿著各州府的奏疏反複翻看,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朕就說,此事可行!之前眾卿還諸多顧慮,如今看來,不過是多慮了!”
一旁的太監總管見狀,連忙躬身附和:“陛下英明!這才兩日便有如此成效,再過幾日,流民之事定能徹底解決,百姓定會稱頌陛下仁德!”
趙珩聽得心花怒放,忽然想起什麼,抬眼道:“對了,雲家二小姐雲微瀾,近日在後宮頗為儘心,不僅捐出私產補貼安置點,還時常寬慰後宮妃嬪,穩定人心。如此賢德,當有嘉獎。”
他話音剛落,殿外便有內侍傳雲微瀾求見。原來雲微瀾早已得知政令初顯成效,特意梳妝打扮後來到殿外,想趁機討得皇帝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