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雲瑾是被院子裡的雞叫聲吵醒的。她睜開眼，陽光已經透過窗戶紙照進屋裡，林薇薇還在熟睡，嘴裡嘟囔著夢話，大概是在抱怨鄉下的苦。雲瑾輕輕起身，疊好被褥，走到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清晨的空氣很清新，帶著泥土和莊稼的清香，比昨天的煤煙味好聞多了。
她走到灶房，看到張桂蘭已經在準備早飯了，鍋裡煮著玉米粥，籠屜裡蒸著窩窩頭。“雲瑾同誌，起得挺早啊。”張桂蘭笑著打招呼，“快過來幫忙燒火，早飯馬上就好。”
雲瑾點了點頭，走到灶台邊，拿起柴火往灶膛裡添。她以前在空間裡也燒過火，做這些事還算熟練。不一會兒，陳陽和趙文斌也來了，陳陽主動幫忙挑水，趙文斌則站在一旁，看著張桂蘭蒸窩窩頭，偶爾搭把手。
周強和周敏也來了，周強還是悶頭不說話，幫著把蒸好的窩窩頭擺到桌子上，周敏則幫著張桂蘭盛粥。林薇薇直到早飯快做好了才慢悠悠地過來，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嘴裡抱怨著“昨晚沒睡好”。
早飯是玉米粥和窩窩頭，還有一小碟醬菜。大家圍坐在灶房的桌子旁，默默地吃著早飯。陳陽吃得最快，幾口就吃完了一個窩窩頭，又盛了一碗粥：“張會計，今天大隊長安排我們乾什麼活啊？我都準備好了，不管是割麥子還是種玉米，我都能乾。”
張桂蘭笑著說：“彆急，等會兒開了歡迎會就知道了。大隊長說了，你們剛來，先熟悉下環境，今天可能先安排點輕活，讓你們適應適應。”
吃完早飯，知青們跟著張桂蘭來到隊部。隊部裡已經坐了不少人，除了大隊長和幾個隊乾部，還有一些生產隊的社員。大隊長是個身材高大的老頭，穿著一件灰色的中山裝，臉上布滿了皺紋，眼神卻很銳利。他見知青們來了，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歡迎知青同誌們來到我們紅旗生產大隊！你們響應國家號召，來到農村接受再教育，這種精神值得表揚！”
他頓了頓，繼續說：“咱們大隊主要種玉米、小麥和高粱，現在正是玉米拔節的關鍵時期，地裡的活多。考慮到你們剛來，今天先安排你們跟著老社員去地裡除草，熟悉一下農活。等你們適應了，再安排其他的活。工分的話，男知青每天八分工，女知青每天六分工，乾得好的話，工分可以往上調。”
他話音剛落，下麵就有人喊：“大隊長，讓他們跟著我吧！我保證把他們教好！”雲瑾抬頭一看，是個皮膚黝黑、身材壯實的中年男人，正是昨天來接他們的王鐵柱。
大隊長點了點頭：“行，王隊長，那你就負責帶這幾個知青。記住，彆讓他們乾重活，先讓他們熟悉熟悉。”
“放心吧大隊長！”王鐵柱拍著胸脯保證。
歡迎會結束後，王鐵柱就帶著知青們往地裡走。路上，他給他們講了些地裡的注意事項：“除草的時候要小心，彆把玉米苗給拔了；太陽大的時候，要是覺得熱，就到樹蔭下歇會兒，彆中暑了；中午隊裡會送飯到地裡，不用回來吃。”
走到玉米地邊，雲瑾看著眼前成片的玉米苗，綠油油的，長得有半人高。老社員們已經在地裡忙活了，手裡拿著小鋤頭，彎著腰除草。王鐵柱給每個知青發了一把小鋤頭：“你們跟著老社員學，慢慢來，彆著急。”
陳陽率先拿起鋤頭，跟著一個老社員走進地裡，學著老社員的樣子除草。趙文斌則有些笨拙，揮了幾下鋤頭，就累得氣喘籲籲，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周強倒是學得很快，沒多久就掌握了除草的技巧，悶頭乾得很起勁兒。周敏則跟在周強身後，小心翼翼地除草，生怕把玉米苗弄壞了。
林薇薇拿著鋤頭，站在田埂上，看著地裡的雜草和泥土，皺著眉，遲遲不肯下去。王鐵柱見了，沒好氣地說：“林同誌，快下來乾活啊！站在那兒看能看出糧食來？”
林薇薇沒辦法，隻好慢吞吞地走進地裡，剛彎下腰，就被草葉上的蟲子嚇了一跳，尖叫著跳了起來：“啊！有蟲子！”
她的叫聲引來周圍老社員的笑聲，有人打趣道：“城裡來的姑娘就是嬌氣，這麼個小蟲子就嚇成這樣。”
林薇薇臉一紅，又羞又氣，卻也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繼續除草，隻是動作慢了很多，時不時還要拍掉身上的蟲子。
雲瑾則跟著一個叫李嬸的老社員，認真地學著除草。李嬸很和藹，耐心地教她怎麼分辨雜草和玉米苗，怎麼用鋤頭才能既除乾淨草又不傷到苗。雲瑾學得很快，沒多久就掌握了技巧，彎著腰，一下一下地除草，雖然累得腰酸背痛，額頭上全是汗水，但心裡卻很踏實——至少，她現在能靠自己的雙手乾活了。
太陽漸漸升高，天氣越來越熱，地裡的溫度也越來越高，像個大蒸籠。林薇薇早就受不了了，跑到田埂上的樹蔭下歇著，嘴裡不停地抱怨著“太熱了”“太累了”。陳陽和周強還在地裡忙活，趙文斌則時不時地跑到樹蔭下歇會兒，又接著乾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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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瑾也覺得有些累，她直起身，捶了捶腰，看著遠處的土坯房和嫋嫋升起的炊煙，心裡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勇氣。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不會輕鬆，但她會努力活下去，等著阿年醒過來，等著回到屬於她的那個世界。她拿起鋤頭，深吸一口氣，又彎下腰，繼續除草。
午後的日頭正烈，雲瑾剛跟著李嬸在樹蔭下歇了口氣，就見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戴著圓框眼鏡的年輕男人朝這邊走來。他手裡拎著個布包，腳步輕快，走到近前時，還特意理了理衣角，臉上堆著溫和的笑。
“各位嬸子，知青同誌，歇著呢？”男人先衝老社員們點頭問好，目光隨後落在知青身上，最後定格在雲瑾臉上，“我是大隊小學的教員，叫沈文軒，聽說來了新知青，特意過來看看，順便送點解暑的薄荷水。”
說著，他從布包裡掏出幾個搪瓷缸，倒出清亮的薄荷水，先遞給旁邊的李嬸，再依次分給陳陽、周強他們，最後才端著一缸水走到雲瑾麵前，語氣格外溫和：“這位同誌看著麵生，想必是雲瑾同誌吧？剛才聽王隊長提過你，說你學活快，肯吃苦。”
雲瑾抬頭看他，沈文軒的眼鏡片反射著陽光，笑容顯得有些刻意。她心裡莫名泛起一絲反感，卻還是接過搪瓷缸，淡淡道：“謝謝沈教員。”
“客氣什麼，都是一個大隊的，該互相照應。”沈文軒順勢在雲瑾旁邊坐下，目光時不時掃過她的帆布包，又狀似無意地提起，“聽張會計說，雲瑾同誌是從城裡來的？城裡條件好，剛來農村肯定不習慣吧？要是缺什麼，或者有不懂的，儘管跟我說，我在對這兒熟得很。”
雲瑾沒接話，隻是小口喝著薄荷水。她能察覺到沈文軒的目光總在自己身上打轉，那眼神裡的殷勤太過明顯，讓她很不自在。
一旁的林薇薇卻眼睛一亮。沈文軒看著斯斯文文，又是小學教員，比隊裡的糙漢子體麵多了，還主動來送薄荷水，顯然是個細心人。她立刻湊過去，笑著說：“沈教員，你可真是熱心！我們剛來，好多事都不懂呢，以後說不定真要麻煩你。我叫林薇薇，也是城裡來的。”
“林同誌你好。”沈文軒轉頭看向林薇薇，笑容依舊溫和，卻少了幾分對雲瑾的刻意親近，“有什麼事儘管說，能幫的我一定幫。比如公社的供銷社什麼時候進新貨，或者想寄信回城裡，找我都方便。”
林薇薇聽得更高興了，拉著沈文軒問東問西，從公社的情況問到大隊小學的事，話裡話外都透著親近。沈文軒也耐心應答，偶爾還會看向雲瑾，見她始終不怎麼說話，又試圖找話題：“雲瑾同誌，你在城裡的時候，是不是常看書啊？我這兒有幾本蘇聯小說，要是你感興趣，回頭可以借給你。”
雲瑾抬眸，語氣依舊平淡：“謝謝沈教員，我自己帶了書，就不麻煩你了。”她這話一出口，沈文軒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林薇薇卻趕緊接話：“沈教員，我喜歡看書！你那蘇聯小說能借我看看嗎？我在城裡就愛讀這個。”
“當然可以，回頭我給你送過去。”沈文軒立刻應下，又跟林薇薇聊了幾句，才起身告辭，臨走前還特意看了雲瑾一眼，見她沒什麼反應，才轉身離開。
沈文軒一走，林薇薇就拉著雲瑾的胳膊，興奮地說：“雲瑾，你看沈教員多好啊，又斯文又熱心，還懂文學，比隊裡那些人強多了！”
雲瑾抽回胳膊，淡淡道：“他好不好跟我們沒關係，咱們好好乾活，彆想這些有的沒的。”她總覺得沈文軒的殷勤背後藏著什麼，尤其是對方看自己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林薇薇撇了撇嘴，不以為然：“怎麼沒關係啊？咱們在這兒無依無靠，要是能認識沈教員這樣的人，以後辦事也方便。再說了，沈教員看著對你這麼好，你怎麼還冷冰冰的？”
“我對他沒興趣。”雲瑾語氣堅定，轉身拿起鋤頭，“歇夠了，該乾活了。”說完，她就走進玉米地，繼續除草，不再理會林薇薇。
林薇薇看著雲瑾的背影，小聲嘟囔了一句“不解風情”，心裡卻更惦記著沈文軒。她想著晚上沈文軒可能會送書來，不由得加快了手裡的活計，盼著早點收工回屋。
而不遠處的田埂上，沈文軒正站在樹後，看著雲瑾的身影，眉頭微蹙。他原本以為雲瑾一個城裡來的女知青，肯定吃不了農村的苦，隻要自己多獻殷勤，說不定就能讓她動心。可沒想到雲瑾這麼冷淡，反倒是那個林薇薇看著更熱情些。
“算了，先從林薇薇入手也行。”沈文軒摸了摸口袋裡的小說，心裡盤算著，“隻要能攀上城裡知青，以後說不定有機會跟著回城，到時候再慢慢想辦法。”他整理了一下衣領，轉身往大隊小學的方向走去，臉上又恢複了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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