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嬸家出來,雲瑾拎著給顧曉買的水果糖,腳步比來時輕快些。顧衍家的土坯房就在村西頭,隔著幾棵老槐樹,遠遠能看見院子裡曬著的玉米棒子,黃澄澄地堆在牆角。她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顧曉脆生生的笑聲,混著柴火劈啪的聲響,從敞開的屋門裡飄出來。
“顧曉?”雲瑾輕輕喊了聲。
顧曉像隻小雀似的從屋裡跑出來,看見她手裡的糖袋,眼睛瞬間亮成了星星,小跑到她身邊拽住衣角:“雲瑾姐姐!你怎麼來了?是給我帶好吃的了嗎?”
顧衍也跟著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塊磨鐮刀的青石,指節上沾著點鐵屑。他看見雲瑾手裡的糖袋,又瞥見她另一隻手空著——肉還在王嬸家醃著,卻也猜得出她的來意,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下,語氣比上次河邊時更淡些:“有事?”
雲瑾把糖袋遞給顧曉,顧曉接過去卻沒敢拆,仰著小臉看顧衍,眼神裡滿是期待。“上次在河邊謝謝你的藥膏,”雲瑾笑著開口,指了指王嬸家的方向,“今天用家裡給的肉票買了點肉,醃了些,想分一半給你們……顧曉不是想吃肉嗎?”
顧曉聽見“肉”字,忍不住拽了拽顧衍的袖子,小聲說:“哥……”
可顧衍卻沒看妹妹,目光落在雲瑾臉上,語氣裡帶著點不容拒絕的疏離:“不用了。我們自己能想辦法,你的肉留著自己吃。”他頓了頓,手指無意識摩挲著青石的邊緣,補充道,“知青在村裡不容易,彆跟我們走太近,免得惹麻煩。”
雲瑾愣了下,手裡的糖袋似乎沉了些。她沒明白“惹麻煩”是什麼意思——顧衍家在村裡安安靜靜的,顧曉又乖巧,怎麼會惹麻煩?“我沒覺得麻煩啊,”她下意識地說,“上次你幫了我,我隻是想還個情……”
“情不用還。”顧衍打斷她,聲音壓得更低了些,眼神裡藏著點她看不懂的沉重,“我們家的事,跟彆人不一樣。你是城裡來的知青,往後還要回去的,彆因為我們,落了閒話,影響了你的前途。”
這話像顆小石子,砸在雲瑾心裡。她忽然想起王嬸上次跟她說的閒話,說顧衍他爹早年因為“成分”問題被批鬥過,雖然現在沒事了,可村裡還是有人暗地裡議論,不願跟他家走太近。原來顧衍是怕她被連累——怕彆人說她跟“有問題”的家庭來往,影響她以後回城的名額。
顧曉似乎也懂了什麼,捏著糖袋的手指緊了緊,把糖袋往雲瑾手裡推了推,小聲說:“姐姐,我不吃糖了,你拿回去吧。”可她的眼睛還盯著糖袋,喉結悄悄動了下,顯然是舍不得。
雲瑾心裡有點發酸,把糖袋重新塞回顧曉手裡,看著顧衍說:“我不怕閒話。我爸媽教我,待人要真心,跟成分沒關係。這肉是用家裡給的特供票買的,我一個人吃不完,放久了會壞,你要是不收,反而浪費了我家裡的心意。”她故意提“家裡的心意”,知道顧衍不會讓彆人的心意白白浪費。
顧衍沉默了,手指攥著青石,指節泛白。他看著顧曉眼巴巴的樣子,又看著雲瑾真誠的眼神,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著——他不是不想收,是不敢收。上次村頭的李嬸跟他說,看見公社的人來村裡登記知青表現,要是被人看見雲瑾總往他家跑,說不定會在檔案裡寫一筆“思想覺悟不高”,那她回城就難了。
“哥,我就吃一塊糖,不吃肉好不好?”顧曉拉著他的衣角,聲音帶著點哭腔,“我好久沒吃過糖了……”
顧衍閉了閉眼,終於鬆了口,卻隻接過了糖袋,把它塞給顧曉:“糖留下,肉不用了。你要是吃不完,偶爾給知青點的人分點嘗嘗就行,彆總想著我們。”他頓了頓,看向雲瑾,語氣軟了些,“謝謝你的心意,但是我們真的不能要。往後……你也彆總來這邊了,免得彆人看見說閒話。”
雲瑾還想再說,可看著顧衍決絕的眼神,知道再說也沒用。她隻好點點頭,心裡卻有點空落落的:“那……糖你讓顧曉慢慢吃,我先回知青點了。”
顧曉拿著糖袋,小聲跟她說“姐姐再見”,眼睛裡滿是歉意。顧衍也點了點頭,沒再多說,轉身拉著顧曉往屋裡走,腳步很快,像是怕再多待一秒,就會改變主意。
雲瑾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屋門後,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她知道顧衍是為她好,可這種“為你好”的距離,卻讓她覺得難受——明明是真心想幫他們,卻因為那些看不見的規矩,連份肉都送不出去。
往知青點走的路上,太陽已經升到頭頂,曬得地麵發燙。雲瑾想起顧曉攥著糖袋時小心翼翼的樣子,想起顧衍眼裡的沉重,忽然覺得,鄉下的日子比她想象的更複雜——不僅有玉米地的辛苦,還有這些藏在人心底的顧慮,像霧一樣,繞得人難受。
回到知青點時,院子裡比平時熱鬨些。陳陽正坐在石磨上擦鋤頭,看見她回來,笑著喊:“雲瑾,你可算回來了!林薇薇說你買了塊好肉,還是用家裡捎的特供票買的,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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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瑾愣了下——她沒跟任何人說特供票的事,顯然是林薇薇在集市上看見後,回來四處說了。果然,周敏從屋裡走出來,手裡還拿著沒縫完的襯衫,小聲跟她說:“林薇薇從集市回來就跟我們說,你家裡給你捎了特供票,買了塊三斤多的五花肉,還說你要醃著吃……”
雲瑾心裡有點不舒服。她買肉是自己的事,林薇薇卻到處說,像是怕彆人不知道她家裡有票似的。正想開口,就看見林薇薇從外麵回來,手裡拿著個空的煙盒,看見雲瑾,語氣帶著點刻意的親熱:“雲瑾,你回來啦!你買的肉呢?怎麼沒拿回來?是不是藏在哪個地方了,怕我們蹭一口啊?”
這話讓氣氛瞬間有點僵。陳陽趕緊打圓場:“林薇薇你彆亂說,雲瑾肯定是怕肉壞了,找地方醃著了——再說這肉是雲瑾自己家的票買的,想怎麼放怎麼放。”
雲瑾沒跟林薇薇計較,隻是淡淡說:“肉放在王嬸家醃著,等好了我會切一小塊,晚上用土灶燉個肉菜,大家一起改善下夥食。”她本來就沒打算獨占,想著知青點大家平時都吃野菜窩頭,偶爾燉次肉讓大家解解饞也好,但這是她主動分享,不是理所當然的“平分”。
林薇薇眼睛一亮,立刻湊過來:“真的啊?那太好了!沈教員最近總說乾活累,正需要補補呢,我晚上去叫他過來一起吃?”
雲瑾皺了皺眉——肉是她買的,林薇薇卻先想著叫沈文軒,好像這肉是為沈文軒準備的一樣。但她還是點了點頭:“隨你,不過彆叫太多人,肉不多,夠我們知青點幾個人吃就行。”
林薇薇沒聽出她話裡的提醒,高高興興地往外跑:“我現在就去跟沈教員說!”
周敏走到雲瑾身邊,歎了口氣:“你彆跟她計較,她就是把沈教員看得太重了,腦子都糊塗了。”
雲瑾點點頭,沒說話。她走到自己的炕邊,把帆布包放好,心裡卻想著顧衍——顧衍明明那麼需要肉,卻因為怕連累她而不肯收;林薇薇明明沒花一分錢、一張票,卻還理直氣壯地想叫外人來吃。人和人的心思,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下午,隊裡通知說要去玉米地除草。雲瑾拿著鋤頭,跟著大家往地裡走。遠遠看見顧衍也在地裡,他彎著腰,動作很快,手裡的鋤頭起落間,雜草就被連根拔起。他沒看這邊,隻是專注地乾活,陽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有些孤單。
雲瑾忽然想起顧曉手裡的糖袋,想起顧衍那句“彆跟我們走太近”,心裡悄悄做了個決定——等肉醃好了,除了給知青點燉菜,她一定要再偷偷留些,想辦法給顧曉送過去。哪怕不讓顧衍知道,也不能讓顧曉因為“成分”的問題,連口肉都吃不上。
除草的時候,林薇薇還在跟旁邊的人說沈文軒的事,說晚上要多給沈文軒盛點肉,讓他補補。雲瑾沒聽,隻是埋頭乾活,手裡的鋤頭起落間,心裡卻盼著三天快點過——盼著能把那份藏在醃肉裡的心意,既分給身邊的夥伴,也悄悄送到顧曉手裡。
三天後,雲瑾去王嬸家拿醃好的肉。肉已經醃透了,泛著淡淡的醬紅色,聞著有股花椒和海鹽的香味。王嬸幫她把肉分成兩部分,用草繩串好:“這串大的你留著慢慢吃,小的夠燉一次菜了。”
雲瑾謝過王嬸,拎著肉往知青點走。路過顧衍家時,她猶豫了下,從大串肉上切下一塊,用油紙包好藏在懷裡,才輕輕敲了敲顧衍家的門。開門的是顧曉,她看見雲瑾,眼睛立刻亮了:“姐姐!”
“顧衍在家嗎?”雲瑾小聲問。
顧曉搖搖頭:“哥去地裡乾活了,要天黑才回來。”
雲瑾鬆了口氣,把懷裡的肉遞給顧曉:“這肉你收著,等顧衍回來,你跟他說這是我燉菜剩下的,扔了可惜,讓你們煮煮吃。彆說是我特意留的,免得他又不肯要。”
顧曉接過肉,手指摸著油紙,眼睛裡滿是驚喜,又帶著點擔心:“哥會不會說我啊?”
“不會的,”雲瑾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你就說大家都吃了,這是剩的,他不會說你的。快把肉藏起來,彆讓彆人看見。”
顧曉點點頭,趕緊把肉拎進屋裡,又跑出來,手裡拿著顆剝好的糖,塞給雲瑾:“姐姐,給你吃糖,可甜了!”
雲瑾接過糖,放進嘴裡,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她笑著跟顧曉說再見,轉身往知青點走。陽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心裡的那份空落落,終於被填滿了——原來,有些心意不用張揚,悄悄藏在細節裡,反而更暖。
回到知青點,雲瑾把小串肉洗乾淨,切成小塊,跟王嬸給的蘿卜一起燉在土灶上。肉香很快飄滿了院子,陳陽和趙文斌都湊過來,聞著香味笑:“這味道,可比野菜窩頭香多了!”
林薇薇果然把沈文軒叫來了,沈文軒手裡拿著本書,站在院子裡,看著鍋裡的肉,臉上帶著溫和的笑:“雲瑾,麻煩你了,還讓你破費。”
雲瑾笑了笑,沒說話——她本就沒打算計較這些,隻是希望這份肉香,能讓大家都開心些。
晚飯時,幾個人圍著灶台,就著燉肉吃窩頭。雲瑾看著大家吃得滿足的樣子,忽然覺得,鄉下的日子雖然苦,可這些藏在煙火氣裡的心意,卻像醃肉裡的鹽,慢慢滲進心裡,留下了長久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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