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大哥蘇文從裡屋拿出一封信,遞了過來。
“爹,娘,這是今天收到的,二弟從部隊寄回來的信。”
二哥蘇武。
蘇家最有出息的兒子,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海軍營長,常年駐守在東海前哨的一座孤島上,是全家人的驕傲。
蘇建業接過信,借著昏黃的煤油燈光,一字一句地看起來。
信上說,老二在訓練中腿受了傷,雖然傷得不重,但行動不便,生活上需要人照顧一段時間。
部隊條件艱苦,他不想麻煩組織,問家裡能不能派個人過去。
一瞬間,屋裡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蘇白身上。
村裡出了這麼大的事,蘇白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短時間內,想在村裡舒心過日子,幾乎不可能。
去部隊,去二哥那裡,遠離這是非之地,無疑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我去!”
蘇白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開口。
去海島!
僅僅是這三個字,就讓她體內的血液都開始隱隱發燙,興奮起來。
李鳳霞卻滿是擔心:“不行,你一個女孩子家,去那麼遠的海島上,人生地不熟的……”
“娘,不是還有三哥嗎?”
蘇白看向一臉笑意的蘇城。
“讓三哥陪我一起去,路上有個照應,到了島上,他也能幫著照顧二哥。”
這個提議,簡直兩全其美。
蘇城第一個舉雙手讚成,把胸脯拍得邦邦響:“對!我陪小妹去!我早就想去看看二哥的部隊是啥樣了!到了那,誰敢欺負我妹,我捶死他!”
蘇建業一拍大腿,當場拍板。
“好!就這麼定了!”
他看著自己脫胎換骨的女兒,眼神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驕傲。
“我蘇建業的女兒,到哪兒都不會比彆人差!”
他想讓女兒是去避風頭,順便讓有出息的二兒子給找個好婆家,徹底擺脫江遲修帶來的陰影。
“咱不稀罕村裡這些歪瓜裂棗!”
天剛蒙蒙亮,蘇家的小院就有了動靜。
蘇建業披著件舊外套,嘴裡叼著個冷硬的窩頭,大步流星地出了門。
為了女兒的火車票和部隊介紹信,他得趕在公社開門前就去蹲點,豁出這張老臉也得把事辦妥帖了。
廚房裡,李鳳霞的眼眶還是紅腫的,手裡卻一刻不停。
她將家裡最後一點白麵和了水,小心翼翼地往鍋裡添著柴火,打算給閨女烙幾張白麵餅,讓她路上吃好點。
蘇白是被一陣壓抑的爭吵聲弄醒的。
“娘,你把家底都掏空了給小妹,我們家往後可怎麼過?”
是大嫂林桂花尖細的聲音,帶著一股子藏不住的酸氣和怨懟。
她男人蘇文就站在旁邊,悶著頭不說話,顯然是默認了媳婦的抱怨。
“你給我閉嘴!”
李鳳霞的聲音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瞬間炸開。
“我閨女去部隊是享福的?那是去照顧她二哥!你個當大嫂的不說搭把手,還在這說風涼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再讓我聽見你嘰嘰歪歪,你今天就彆吃飯了!”
林桂花被罵得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吭聲,隻敢用眼刀子剜著廚房的方向。
蘇白躺在溫熱的土炕上,聽著外麵的動靜,心裡一片平靜。
這種爭吵在原主的記憶裡並不少見。
她掀開被子坐起來,身上那股落水後的虛弱感已經消失殆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和力量感。
“閨女,醒了?”
李鳳霞端著一個豁口大海碗走進來,聲音裡滿是心疼。
“快躺著,娘給你臥了兩個荷包蛋,你路上要坐那麼久的火車,得養好精神。”
碗裡是兩個金燦燦的荷包蛋,飄著幾滴珍貴的香油。
蘇白看著那碗荷包蛋,鼻頭莫名一酸。
她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笨拙卻滾燙的溫暖了。
她拿起勺子,先吃了一個,然後將碗輕輕推回到母親麵前。
“娘,這個你吃。”
李鳳霞一愣,連忙推辭:“娘不餓,你吃,你身子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