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那股霸道的飯菜香氣,終於漸漸淡去。
蘇城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主動將碗筷收拾得乾乾淨淨,拿出去洗。
蘇白將一杯溫水遞給二哥,不經意地開口。
“對了,二哥,招待所後麵那片鹽堿地,種的菜發芽了。”
“咳咳!”
蘇武一口水差點嗆出來,猛地抬頭,眼睛瞪得像銅鈴。
“啥玩意兒?!”
他幾乎以為自己傷到腦子,出現了幻聽。
“小妹你說啥?那片鳥不拉屎的地能長出東西?你莫不是天黑看花眼了吧?”
蘇白隻是輕輕點頭,神情平靜得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
“嗯,長出來了。”
“綠油油的一片,小寶都看見了,陸團長也看見了。”
“我……”
蘇武高高壯壯一個漢子,此刻張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滿臉吃驚的盯著自家小妹。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叩響。
“咚、咚、咚。”
聲音不輕不重,卻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不容忽視的節奏感。
門被推開。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他隻是站在那裡,什麼都沒做,整個病房裡溫馨輕鬆的氛圍就瞬間被撕裂、蒸發。
是陸梟。
他一進來,病房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溫度驟降。
蘇武臉上的驚詫和笑意瞬間僵住,幾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腰背,那姿態,活像是被魔鬼教官抓到偷懶的新兵蛋子。
陸梟的視線在病房裡掃過一圈,最後,精準地定格在蘇白身上。
那銳利的鋒芒,在觸及到女孩身影的刹那,才稍稍收斂。
“時間不早了,我來接小寶回去。”
這理由,完美得無懈可擊。
可蘇武和剛洗完碗回來的蘇城心裡卻跟明鏡似的,接小寶是幌子,想送他們家小妹才是真的!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蘇武心裡那叫一個憋屈,一口氣堵在胸口。
怎麼著?
我們蘇家辛辛苦苦養大的寶貝疙瘩,還得勞駕你一個大團長親自來送?
我們兩個當哥的是死的嗎?!
他剛想梗著脖子,用最硬氣的聲音說“不勞陸團長費心”,眼角的餘光卻不經意間,瞥見了自家小妹的神情。
燈光下,她家小妹那白玉般的臉頰上,不知何時飛上了一抹淡淡的霞光。
那雙總是清冷如深海的眸子,在看到陸梟時,瞬間亮了起來。
那是一種……根本藏不住的,發自內心的光亮和歡喜。
蘇武所有到了嘴邊的抗議,瞬間像魚刺一樣,死死卡在了喉嚨裡。
上不去,也下不來,憋得他一張臉都漲紅了。
罷了,罷了。
妹大不由哥,隻要小妹高興,就算真被這頭黑皮野豬拱了……他也隻能認了!
陸梟的目光終於轉向病床上的蘇武,語氣是公事公辦的關切。
但那關切裡,卻又比平時對旁人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腿怎麼樣了?”
“報告團長!恢複得很好!醫生說……”
“聽醫生的。”
陸梟毫不客氣地打斷他,語氣不容置喙,帶著一股天然的命令口吻。
“彆給我逞英雄,這次要是養不好,以後就給我滾回後方去,鯊魚島不養廢物。”
這話說的,又硬又衝,簡直能把人鼻子氣歪。
蘇武和蘇城聽得嘴角直抽抽,心裡瘋狂腹誹:活閻王就是活閻王,關心人都跟下死亡通知書似的!這態度,哪裡像在對未來小舅子說話了?就這還想追我們小妹?!
可偏偏,蘇白聽完,卻低下頭,嘴角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二叔!”
小寶已經像隻快樂的小炮彈,張開雙臂撲向了陸梟。
陸梟那張冷硬的臉,在小家夥撲過來的瞬間,線條肉眼可見地柔和下來,他順勢彎腰,單手就將小寶穩穩地抱了起來。
小家夥親昵地摟住他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在他耳邊說:“二叔!姐姐做的螃蟹!好好吃!小寶的肚肚都撐成一個小西瓜啦!”
陸梟抱著懷裡柔軟溫熱的一小團,目光落在眼前正低頭淺笑的女孩身上。
那顆被軍紀和責任包裹得堅如磐石的心臟,不受控製地軟了一角。
他從喉嚨深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小寶。
“那……二哥,三哥,我先帶小寶回去了。”蘇白柔聲告辭。
“去吧去吧,路上黑,小心點。”蘇武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心裡酸得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