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院門外傳來吉普車獨特的轟鳴聲。
那聲音由近及遠,最後被不知疲倦的海風徹底吞沒,消失在傍晚深藍色的天幕下。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空氣中,似乎還固執地殘留著他身上那股獨特的氣息。
蘇白站在原地,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極淺極淡的弧度。
她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那堆滿了半張四方桌的新物件上。
這一次,她的眼神變得格外柔軟,也無比堅定。
就在這時,大門被“吱呀”一聲,從外麵推開了。
蘇城探頭探腦地進來,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大廳,才徹底鬆了口氣,嗓門瞬間就恢複了平時的分貝。
“小妹!那塊活閻王總算走了?”
他身後的蘇武,拄著一根臨時當拐杖的木棍,也一瘸一拐地跟了進來,神情裡帶著明顯的關切。
兩人剛才在外麵,將那場鬨劇聽了個清清楚楚。
尤其是那個李嫂子尖酸刻薄的話,氣得蘇城差點就要衝過去跟人乾仗。
還是蘇武冷靜,死死按住了他,讓他彆過去給妹妹添亂,相信陸梟能處理好。
蘇城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大廳中央,可當他看清屋裡的景象時,那句準備好的抱怨和關心,瞬間就卡在了喉嚨裡,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像見了鬼一樣。
“我的乖乖!”
蘇城一個箭步衝到窗前,伸出手,又不敢碰,隻是虛虛地撫摸著那台嶄新的、油漆鋥亮的紅燈牌收音機。
他又撚起一匹寶藍色的布料,那順滑的質地,那鮮亮的顏色,讓他震驚得半天都合不攏嘴。
“小妹,你……你跟那活閻——不是,你跟陸團長,這是把百貨大樓給打劫了?!”
他的目光,隨即又像被磁鐵吸住一般,定格在蘇白抬起的手腕上。
“還買了手……手表?!”
蘇城的聲音都變了調,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
“還是上海牌的!我的老天爺!這玩意兒死貴死貴的,還得要工業券!”
跟在後麵的蘇武,雖然沒有像弟弟那樣大呼小叫,但深邃的眼底,同樣翻湧著壓抑不住的震驚。
他的目光,在那台收音機、那幾匹一看就價格不菲的布料上飛快掃過。
最終,還是落在了自家妹妹那張平靜得過分的臉上。
她身上,沒有絲毫被巨額財富砸中的慌亂、炫耀,或是受寵若驚。
她隻是那麼安安靜靜地站著,仿佛這一切,本就理所當然。
仿佛她天生,就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蘇白迎著兩個哥哥震驚的目光,從容地抬起手,將額前一縷被海風吹亂的發絲,輕輕挽到耳後。
“他說,這些是聘禮。”
她的聲音清清淡淡,沒什麼起伏,卻像一顆石子,重重地砸在兩個哥哥的心湖裡。
“聘禮?!”
蘇城先是倒吸一口涼氣,隨即那張震驚的臉瞬間就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他興奮地一拍大腿。
“嘿!可以啊!這活閻王瞧著冷冰冰的,跟塊冰坨子似的,做事還挺敞亮!夠爺們兒!我還以為他求婚都得用手榴彈呢!”
蘇武拄著木棍,緩緩走到蘇白麵前。
他的眼神比蘇城要複雜得多,帶著審視,也帶著更深沉的擔憂。
“小妹,你真的想清楚了?”
他沉聲問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陸團長這個人,我承認,有擔當,有能力,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但是,嫁給軍人,尤其是在這孤島上,日子很苦的,跟在家裡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