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子的男人,王營長也回來了。
一個皮膚黝黑,身板壯碩的漢子,此刻正像一頭興奮的公牛,走到自家婆娘麵前。
“紅花,你去看了沒!”
王建國雙眼放光,唾沫星子噴了李嫂子一臉。
“神了!真的神了!就一個晚上!那片石頭地,一整片!全是綠油油的苗!齊刷刷的,跟咱們營的兵站軍姿一樣精神!”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那張平日裡隻會板著訓人的臉,此刻漲得通紅。
“那個蘇同誌,她就是個活神仙啊!”
李嫂子看著自家男人。
那張因為激動而扭曲的臉,看著他對蘇白毫不掩飾的、近乎狂熱的敬佩。
再對比他平日裡對自己呼來喝去、嫌棄她頭發長見識短的厭煩態度……
一股比剛才更加尖銳、更加酸楚的嫉妒和難堪,猛地鑽進她的心臟,瘋狂噬咬著她的五臟六腑。
憑什麼?
那個叫蘇白的狐狸精,到底憑什麼?!
不止是她。
水井旁剛剛還在肆意編排蘇白的幾個軍嫂,此刻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她們之前編排得有多難聽,此刻就有多難堪,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
團部,辦公室。
海風從半開的窗戶灌進來,帶著鹹腥的氣息,吹動著桌上文件的頁腳。
陸梟正襟危坐。
手裡捏著一份剛剛送達的演習方案,周身的氣壓低得能讓空氣結冰。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挺直的脊背和寬闊得如山嶽的肩膀上,卻絲毫驅不散他眉宇間那股子能殺人的冷厲。
張連長站在他對麵,腰杆挺得筆直,彙報著菜地的“奇跡”,聲音裡還帶著未曾平複的激動。
“報告團長!事情就是這樣!蘇同誌……她真的,真的做到了!我們鯊魚島,有自己的菜地了!”
陸梟的目光沒有離開手裡的文件,隻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極輕的“嗯”。
那聲音,平淡得仿佛聽到的隻是一件“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無足輕重的小事。
可如果有人此刻敢湊近了看,就會發現,他握著鋼筆的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張刀刻般冷硬的麵具下,胸膛裡,正有一股難以抑製的、滾燙的驕傲在瘋狂奔湧。
他的女人。
不需要依附任何人,隻憑自己的本事,就能讓整個海島為之震動。
張連長彙報完畢,看著團長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心裡敬畏更深,他敬了個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辦公室裡恢複了寂靜。
陸梟終於放下了手裡的文件。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高大挺拔的身影,像一尊沉默的守護神。
他的視線,越過層層疊疊的營房,精準地落在了遠處那片喧囂的、泛著新綠的土地上。
以及,那個被一群壯漢簇擁在中心,卻依舊顯得清冷獨立、遺世獨立的纖細身影。
嘴角,勾起了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極其細微的弧度。
片刻後,他轉身,邁開長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菜地邊上,蘇白正被一群平均身高一米八的戰士們圍在中間。
她正耐心地教幾個戰士如何給剛出土的嫩苗間苗。
“記住,三指的距離,留下一棵最壯的。”
“拔掉的苗也彆扔,晚上讓炊事班用開水焯一下,做個涼拌菜,鮮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