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次醒來時,蘇白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大床上。
窗外,天光已經大亮,狂風暴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隻剩下雨後初晴的,清新的海風味道。
房間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她動了動手指,感覺渾身酸軟,使不上半分力氣。
“醒了?”
一個低沉沙啞,帶著濃重疲憊和後怕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蘇白緩緩轉過頭,看到了陸梟。
他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他沒有換衣服,身上那件黑色的作訓服,還帶著未乾的雨水和海水的鹹味,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一層青色的胡茬,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裡,布滿了駭人的血絲,仿佛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合眼。
整個人,看起來,憔悴得不行。
“我……睡了多久?”蘇白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乾澀得厲害。
“一天一夜。”陸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了起來,又體貼地,在她背後墊上了一個柔軟的枕頭,然後,端過一杯溫度正好的溫水,喂到她的唇邊。
蘇白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著水,感覺那股乾澀的灼熱感,才稍稍緩解了一些。
“孩子……”她下意識地,伸出手,覆上了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眼神裡,是無法掩飾的緊張。
“沒事。”陸梟握住她的手,將她那微涼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滾燙的掌心裡,聲音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醫生給你做了最全麵的檢查,你和孩子,都很好。就是……精神力透支過度,需要靜養。”
聽到孩子沒事,蘇白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徹底地,放了下來。
她這才注意到,房間的角落裡,還站著幾個人。
那位之前對蘇白充滿了學術性懷疑的高振邦教授,此刻,正用一種看“史前生物”一樣的眼神盯著她,那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睛裡,閃爍著研究狂人才有的,熾熱的光芒。
“蘇白同誌!”
見她醒來,高振邦再也按捺不住,一個箭步就衝了上來,手裡還拿著一份寫滿了各種數據的檢查報告,激動得聲音都有些變調。
“你的身體……簡直就是個奇跡!是醫學史上前所未有的奇跡!在經曆了如此劇烈的深海壓力和精神透支後,你的各項生命體征,竟然……竟然比執行任務前,還要穩定!尤其是你血液裡的細胞活性,這……這完全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高教授!”
一聲充滿了冰冷警告意味的低吼,打斷了他那充滿了學術狂熱的“瀆神”言論。
陸梟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堵無法逾越的城牆,將蘇白牢牢地,護在了自己身後,隔絕了高振邦那充滿了探究意味的,熾熱的目光。
“我妻子,需要休息。”他的聲音,冷得像是能掉下冰渣子,“現在,請你們所有人,立刻,出去。”
他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那股從屍山血海中磨礪出來的,毫不掩飾的凜冽殺氣,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瞬間,降到了冰點。
張軍醫等人心中一凜,連忙拉著還想說點什麼的高振邦,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她們知道,現在的陸團長,是一頭被觸碰了逆鱗的,即將暴走的雄獅。
任何試圖靠近他“寶藏”的生物,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
……
房間裡,終於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陸梟緩緩地,在床邊坐了下來。
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那雙布滿了薄繭的大手,輕輕地覆在了蘇白那依舊平坦的小腹上。
然後,他緩緩地,俯下身,將自己的耳朵貼了上去。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他閉著眼睛,屏住呼吸,靜靜地,傾聽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地,抬起頭。
那雙一直堅硬如鐵的,流血不流淚的眼眸裡,不知何時,已經蓄滿了晶亮的,滾燙的淚水。
“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