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傳來沉穩的回應。
陸梟掛斷了通訊,整個船艙裡隻剩下儀器運作的低微嗡鳴。
“探索一號”的船體,晃動幅度正在以一種不合常理的速度減小。
一名通訊兵神色激動地衝了進來,因為跑得太急,險些被門檻絆倒。
“團長!風停了!浪也小了!”他語無倫次地報告著,“氣象雷達顯示,台風眼……台風眼直接原地潰散了!就像、就像被人一拳打爆了一樣!”
陸梟走到舷窗邊,向外望去。
之前那片遮天蔽日的漆黑風暴雲,此刻像是被一隻無形巨手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金色的陽光,灑在已失去暴戾之氣的海麵上,投下一片片璀璨的粼光。
世界,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從末日重歸平靜。
蘇白靠在椅背上,懷裡的小朝汐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安寧,小嘴咂吧了兩下,睡得更沉了。
她抬頭,看向陸梟的背影,那個男人的肩膀,寬闊得仿佛能扛起整片天空。
陸梟轉過身,幾步走到她麵前,蹲下身子,視線與她平齊。
他伸出布滿薄繭的大手,輕輕撥開她粘在臉頰上的一縷濕發。
“都結束了。”他的聲音很低。
蘇白搖搖頭,伸出另一隻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感受著那份粗糙而滾燙的溫度。
“不。”她看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才剛剛開始。”
陸梟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她說的是那個“牧羊人”,是那個懸在她和孩子頭頂的“斬首行動”。
“有我在。”他沒有說太多,隻是用最簡單,也最有力的話語,許下自己的承諾。
他握住她的手,將她冰涼的指尖一根根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也就在這時,蘇白微微蹙起了眉。
她的意識沉入海洋,在風暴能量散去後,那片原本被攪得天翻地覆的海域,無數海洋生物的意識重新變得清晰。
它們劫後餘生的喜悅,對風暴消散的敬畏,如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
但在這些紛雜的聲音中,有一道瀕臨死亡的哀鳴,清晰地傳遞了過來。
那是她的功臣。
“我得下去一趟。”蘇白忽然開口。
陸梟的神經瞬間繃緊:“不行,你剛消耗了那麼多,身體還很虛弱。”
“它在等我。”蘇白的語氣很輕,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決,“它為我而戰,我不能讓它就這麼死了。”
陸梟看著她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眸,所有勸阻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他沉默了幾秒,最終選擇了妥協與守護。
“好。”他站起身,“我讓韓清準備一艘單人潛航器,全程跟著你,把實時畫麵傳回來。”
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
蘇白點了點頭,沒有拒絕他的安排。
她低頭,在女兒陸朝汐溫熱的小臉上,印下了一個無比輕柔的吻。
“乖乖等媽媽回來。”
她將孩子小心翼翼地交到陸梟懷裡。
陸梟穩穩地接過這個小小的生命。
他抱著女兒,看著蘇白走向艙門,心底五味雜陳。
他的妻子,要去犒賞她的戰士。
而他,隻能抱著他們的孩子,在這裡等待她的歸來。
……
深海之下,光線幽暗,祭壇的殘骸靜靜地躺在海床上,像一座遠古巨獸的墳場。
就在這片廢墟之中,那條曾與“迦樓羅”殊死搏鬥的巨型海蛇,正奄奄一息地盤踞著。
它龐大的身軀上,布滿了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大片大片的鱗片被撕裂、剝落,露出下麵血肉模糊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