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尚未散儘,小樓裡已經是一片肅靜。
臥室裡,陸梟正在換上他那身筆挺的軍裝。
金屬扣件在晨光中反射出冷硬的光。
他背對著蘇白,寬闊的脊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軍人特有的簡練與沉穩。
蘇白走下床,赤著腳踩在微涼的木地板上,從他身後走上前。
她伸出手指,替他整理著有些僵硬的衣領。
她的指尖溫潤細膩,不經意間觸碰到他頸側的皮膚,滾燙的溫度讓她指尖微微一顫。
陸梟的身體繃緊了一瞬,但沒有動,任由她擺弄。
從鏡子裡,他能看到她專注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垂下,在她白皙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我沒事。”蘇白的聲音很輕,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隻是需要一點時間適應。”
陸梟轉沒有說話,隻是抬起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粗糲的指腹帶著安撫的意味,在她眼下那抹淡淡的青色上停留了片刻。
“唔……呀……”
嬰兒床裡,睡飽了的陸朝汐睜開了烏黑的大眼睛,手舞足蹈地發出一連聲音。
陸梟走過去,他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女兒肉乎乎的小臉蛋。
小朝汐立刻興奮起來,一把抓住爸爸的手指,張開小嘴就想往裡塞。
陸梟臉上露出罕見的無措,僵硬地抽回手。
蘇白看著這一幕,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她走過去,將女兒抱起來,小小的嬰兒窩在她懷裡,很快就安靜下來,隻是睜著一雙黑眸,好奇地看著爸爸。
“等我回來。”陸梟深深地看了她們母女一眼,聲音低沉。
“嗯。”蘇白抱著女兒,點了點頭。
門被關上,樓下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很快又歸於平靜。
……
西山,一號會議室。
巨大的紅木會議桌,光可鑒人,倒映著一張張嚴肅的麵孔。
牆壁上懸掛著共和國元勳們的黑白照片,他們的目光,似乎正無聲地注視著這裡。
陸淮坐在主位一側,麵容儒雅,手指無意識地在麵前的茶杯壁上輕輕摩挲。
陸梟坐在他的下首,他臉上的那道疤痕,和他身上那股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冷冽煞氣,讓他在這一屋子養尊處優的將軍裡,顯得格格不入。
首位空著。那是屬於陸振國的位置。
坐在陸淮對麵的,是軍中的另一位大佬,陳廣平,陳副司令。
他頭發花白,身形微胖,看起來像個和藹的鄰家老頭,但偶爾開合的眼縫裡,卻閃爍著老鷹般銳利的光。
所有人都到齊了,卻沒人說話。空氣中隻有掛鐘單調的“滴答”聲,和眾人極力壓抑的呼吸聲。
終於,陳廣平清了清嗓子,那聲音打破了滿室的寂靜。
他臉上露出沉痛的表情,緩緩開口:“老首長病重,我們大家的心裡,都很難過。幾十年的老戰友了,誰不盼著他能好起來呢?”
他的開場白,讓在場不少人都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神情。
“但是,”陳廣平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嚴肅,“國事為重,有些話,我今天不得不說,不吐不快!”
他的目光,射向了沉默不語的陸梟。
“陸梟同誌!”
“你長期駐紮東南前哨,是海防線上的一把尖刀,這一點,我們所有人都認可。但是,這次因為家事滯留京城,已經超過一個星期了!”
“我聽說,你這次是帶著家眷一起回來的?於情於理,是不是都有些不妥?”
“西北基地的項目迫在眉睫,我們的戰士等得,國家等不得!”
這一番話,說得是擲地有聲,大義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