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梟抱著女兒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
他清晰地感覺到,原本靠在他身邊的蘇白,身體在一刹那間變得僵硬無比。
她的眼神也變了。
那雙總是清澈如深海的眼眸,此刻失去了焦點,瞳孔微微放大,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牆壁,看到了某個極遠之處的景象。
“小白?”
陸梟心頭一沉,立刻將懷裡咿咿呀呀的小朝汐放到柔軟的地毯上,伸出大手扶住了蘇白的手臂。
掌心下的肌膚,傳來一陣冰涼。
蘇白沒有回應。
她整個人,都沉浸在那個突如其來的畫麵裡。
那是一片漆黑無光的世界,冰冷、死寂。
湍急而狂暴的洋流,像一條黑色的巨蟒,在深海中無聲地奔騰。
一塊造型極其奇特的“木頭”,正在這股洋流的裹挾下,急速漂流。
它大約有半米長,保留著木頭天然的扭曲紋理,但通體卻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冰晶質感,內部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緩慢流動。
這股意念,這幅畫麵,與“利維坦”的暴虐不同,也與“水晶蓮花”的理性探究迥異。
它更像是一封跨越了無儘時空的信。
一封……求救信,或者說,警告信。
“是……一塊木頭。”
蘇白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眨了眨眼,眼中的茫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她抬起手,有些費力地指向牆上的世界地圖。
“一塊像冰晶一樣的木頭,在南太平洋的深海洋流裡,速度很快。”
她的描述很簡潔,甚至有些跳躍。
但陸梟聽懂了。
他隻是扶著蘇白坐下,然後轉身,拿起了桌上那部紅色的保密電話。
“我立刻聯係海軍總部。”他的聲音沉穩有力,給這間小小的屋子帶來了堅不可摧的安定感,“啟動最高級彆的海上搜索。”
電話被迅速接通。
陸梟用最精煉的語言,將蘇白描述的物體特征和大致的海域坐標傳遞了過去。
一場覆蓋了整個南太平洋的秘密搜尋行動,在一瞬間,悄然拉開了帷幕。
數艘正在附近海域執行任務的驅逐艦和護衛艦,同時收到了來自最高指揮部的加密指令。
艦首轉向,雷達功率全開,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向著那片目標海域撒去。
……
接下來的三天,昆侖基地內部依舊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建設景象。
而蘇白的小樓,卻難得地恢複了平靜。
陸梟雖然依舊忙碌,但隻要一有空,就會立刻回到樓裡,陪著她們母女。
這天下午,蘇白正陪著女兒在地毯上玩積木,廚房裡忽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還夾雜著陸梟一聲壓抑的悶哼。
蘇白心裡一緊,立刻起身衝了過去。
隻見身高一米九的陸團長,正狼狽地站在灶台前。
一口鐵鍋翻在地上,幾塊被切得大小不一的土豆滾得到處都是。
而他本人,正捏著自己被熱油濺到的手背,那道從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傷疤,都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顯得有些哭笑不得。
“怎麼了?”蘇白又心疼又想笑。
“沒事,”陸梟把手背到身後,耳根有些泛紅,“想給你燉個土豆牛腩。”
他從炊事班那裡聽說了,多吃牛腩補身體。
蘇白看著他那副做錯了事又想強裝鎮定的樣子,心裡那根因為未知信使而緊繃的弦,不自覺地鬆了下來。
她走上前,拉過他的大手。
白皙的手背上,幾個燎起的紅點格外刺眼。
“疼不疼?”
“不疼。”
蘇白沒說話,隻是拉著他走過去,用清水給他衝洗。
她低著頭,烏黑的發絲垂下來,遮住了她的側臉。
陸梟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另一隻手忍不住抬起來,輕輕將她頰邊的一縷碎發,撥到了耳後。
“我自己來。”他聲音有些沙啞。
“彆動。”蘇白輕聲說。
冰涼的水流衝刷著傷處,一股更清涼、更舒適的感覺,從她指尖與他皮膚相觸的地方,悄然滲入。
那火辣辣的灼痛感,在短短幾十秒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蘇白關掉水龍頭,陸梟抬起手背一看,上麵光潔一片,連個紅印子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