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莫拉絲的美是那種極致的、充滿了誘惑與墮落氣息的妖異之美,那麼眼前的赫莉本,則是一種充滿了原始生命力與野性力量的、如烈焰般熾熱的美。高挺的鼻梁,輪廓分明的嘴唇,以及一雙如同燃燒的黑曜石般的眼睛。她的美麗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和足以焚儘一切的狂熱。這不是屬於溫室的花朵,而是綻放在火山之巔、以熔岩為養料的血色玫瑰。
她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能讓整個凱恩教派為之瘋狂的鮮血女王,哈爾·岡西的赫莉本。那個曾經站在納迦羅斯權力頂峰,與莫拉絲分庭抗禮的偉大女祭司。
赫莉本緩緩地抬起雙手,舉到自己眼前,仿佛在看一件既熟悉又陌生的物品。她用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另一隻手的手背,感受著那光滑緊致的肌膚下,血液奔騰不息的觸感,感受著那蟄伏在肌肉與骨骼深處的、爆炸性的力量。
這就是她夢寐以求了數百年的東西。
為了這一刻,她忍受了無儘的羞辱、痛苦與衰老。她像一條陰溝裡的毒蛇,蟄伏著,等待著。仇恨是她的食糧,複仇是她存在的唯一意義。
現在,她成功了。莫拉絲死了,死在了她的刀下。青春和力量,也以一種超乎想象的方式,回到了她的身上。
夙願得償。
然而,在她那雙重獲新生的、明亮得驚人的眼眸深處,卻沒有眾人預想中的狂喜,也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
那裡麵……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如同萬年冰川般的空虛與茫然。
她贏了。
然後呢?
那個支撐著她度過每一個醜陋、衰敗、痛苦的日日夜夜的仇恨目標,消失了。那座由憎恨堆砌而成的、占據了她整個靈魂世界的巍峨山脈,在瞬間崩塌,留下了一個巨大得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淵。
她贏得了整個世界,卻也失去了整個世界。
她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迷茫。力量在她的血管裡咆哮,青春的活力讓她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唱,但她的靈魂卻感到一種刺骨的寒冷。她是誰?她要做什麼?沒有了莫拉絲這個參照物,赫莉本這個名字,仿佛也失去了意義。
她緩緩地轉過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她的視線掠過哈格林時,帶著一絲審視和了然;掠過暮光姐妹時,帶著一絲對陌生力量的好奇;掠過阿麗莎時,帶著一種同為強大女性的、本能的警惕與競爭意味。
最後,她的目光落在了李易銘的身上。
那個男人,那個曾被她親手放逐的、哈爾·岡西的孩子。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黑色的戰甲上沾染著戰鬥的痕跡,英俊的臉上沒有恐懼,沒有貪婪,隻有一種複雜的、混雜著震驚與探究的平靜。
赫莉本的記憶,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個遙遠的、改變了她一生的夜晚。在那個血腥的浴池邊,少年時期的他,用一種純粹的、不帶任何褻瀆與欲望的、近乎於欣賞藝術品般的目光,看著她年輕時完美無瑕的身體。
那是她漫長而殘酷的一生中,唯一一次接收到如此純粹的凝視。
而在此刻,在她最醜陋、最衰弱的時候,也是這個男人,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鄙夷或憐憫她,而是給了她平等的尊重,給了她複仇的契機。
在她充滿仇恨與黑暗的世界裡,這兩次凝視,如同劃破永夜的流星,短暫,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如今,仇恨的火焰已經熄滅,留下的那片精神廢墟之上,這兩道微光卻仿佛被無限放大,成為了唯一能讓她抓住的東西。
舊的執念已經死去。
新的執念,是否將要在此刻誕生?
赫莉本看著李易銘,那雙燃燒著黑色火焰的眼眸中,那片空虛的冰川開始融化,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緩緩浮現。那裡麵有解脫,有迷茫,有審視,更有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渴望。
她完成了對過去的複仇,卻在未來的十字路口,徹底迷失了方向。而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成為了她空洞世界裡,唯一可能存在的坐標。
神殿之內,莫拉絲的屍體已經化為一灘難以名狀的腐敗物質,散發著最後的惡臭。而恢複了青春與力量的赫莉本,赤身裸體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以一種全新的、令人戰栗的姿態,凝視著那個即將決定她未來命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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