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易銘那邊弩手訓練時傳來的密集弦響和娜莉斯卡那邊盾矛陣列沉悶的腳步聲、呼喝聲不同,舊兵營的另一片區域,顯得更為……詭異和安靜。這裡沒有整齊的隊列,隻有三三兩兩的人影,像幽靈一樣在斷壁殘垣間穿梭,或是在陰影中潛伏。
尤莉卡·瑪格多娃,這位來自基斯裡夫的貴族小姐,此刻正用她那雙如同冰原狼一般銳利的藍色眼眸,審視著她麵前這群勉強湊起來的“輕裝部隊”。他們大約有三十人,衣衫襤褸,裝備更是雜亂不堪。有些人拿著生鏽的短劍,有些人提著劣質的匕首,還有些人乾脆就是削尖了的木棍。他們大多是米拉格連諾城裡那些走投無路的地痞、小偷,或者是在之前鼠人襲擊中僥幸逃生,卻失去了所有,隻剩下一條爛命和滿腔複仇火焰的年輕人。
“你們,想活下去嗎?”尤莉卡開口,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冰冷,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下降了幾度。
沒有人回答,但他們眼中閃爍的渴望,已經說明了一切。
“很好。”尤莉卡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那笑容讓她本就美豔的麵容更添了幾分危險的氣息。“想活下去,就要學會殺戮。不是像那些蠢笨的帝國佬一樣,排著隊去送死,也不是像那些軟弱的提利爾貴族一樣,指望彆人來保護。我們要學的,是如何像狼一樣狩獵,像蛇一樣致命。”
她沒有李易銘那種係統的教學理論,也沒有以前的那種貴族式的條條框框。她的教學方式,更像是野性的本能,直接、粗暴,卻又異常有效。
“第一課,潛行。”尤莉卡指著不遠處一堆瓦礫,“看到那塊最大的石頭了嗎?現在,你們所有人,想辦法在不被我發現的情況下,摸到那塊石頭後麵。誰被我抓到,今天的晚餐就隻有黑麵包。”
這群烏合之眾麵麵相覷。潛行?他們中的一些人,倒是常乾這種事,不過通常是為了偷點東西。現在,要在這樣一個經驗豐富的冒險家眼皮底下潛行,難度可想而知。
一個自作聰明的家夥,名叫賈科莫,仗著自己平時手腳還算利索,第一個竄了出去。他試圖利用一些低矮的灌木叢作為掩護,貓著腰快速移動。
尤莉卡甚至沒有轉頭,隻是冷哼一聲,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手腕一抖。石子帶著破空聲,準確地擊中了賈科莫的屁股。
“啊!”賈科莫慘叫一聲,捂著屁股跳了起來。
“蠢貨!”尤莉卡的聲音如同鞭子般抽打著他,“你以為你是兔子嗎?那麼大的動靜,隔著半裡地都能聽見!潛行,不是跑得快,而是要融入環境,利用陰影,控製你的呼吸,消除你的氣味!你的腳步聲,比打雷還響!”
她親自做了一個示範。隻見她身形一晃,仿佛融入了晨曦的陰影之中,腳步輕盈得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在各種障礙物之間穿梭。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她已經出現在了那塊大石頭後麵,然後又像幽靈一樣,從另一個方向繞了回來,出現在眾人麵前。
整個過程,幾乎沒有人能清晰地捕捉到她的移動軌跡。
“看到了嗎?”尤莉卡環視眾人,“這才是潛行。你們要像影子一樣,讓敵人察覺不到你們的存在,直到你們的刀鋒抵上他的喉嚨。”
接下來的一個上午,這群倒黴的“斥候”們,就在尤莉卡的嗬斥和各種“懲罰”中,反複練習著潛行的技巧。有人因為動作太大被石子砸中,有人因為呼吸聲太重被尤莉卡一腳踹倒,還有人因為踩到枯枝發出聲響,被罰繞著校場跑十圈。
午飯時分,能吃到那份可憐的肉湯和硬麵包的人,寥寥無幾。大多數人隻能啃著乾巴巴的黑麵包,還要忍受著尤莉卡那充滿嘲諷的目光。
下午的訓練內容,是偵察和快速突襲。
“斥候的眼睛,要比鷹還尖。斥候的耳朵,要比兔子還靈。”尤莉卡指著遠處城牆的廢墟,“現在,兩人一組,去偵察那片區域。我要知道那裡有多少個可以藏人的角落,有多少條可以快速通過的路徑,以及……如果那裡有三個鼠人哨兵,你們會選擇從哪個方向,在什麼時候動手。”
這群人再次出發,這一次,他們小心了許多。他們學著尤莉卡的樣子,儘量利用地形和陰影,壓低身體,放輕腳步。
李易銘在訓練弩手的間隙,曾遠遠地觀察過尤莉卡的訓練。他看到那些人笨拙地模仿著潛行的動作,看到尤莉卡毫不留情地糾正他們的錯誤,甚至用一些相當粗暴的方式。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尤莉卡的訓練方式,與他在納迦羅斯所見過的某些黑暗精靈教官有幾分相似,都充滿了實用主義和殘酷性。
隻是,黑暗精靈的殘酷,更多的是源於一種扭曲的愉悅和對弱者的蔑視。而尤莉卡的“殘酷”,則更像是一種生存本能,一種在冒險和與娜莉斯卡的競爭中掙紮求存所磨礪出來的鋒利。
“你的方法,很……特彆。”李易銘走到尤莉卡身邊,看著一個因為偵察報告錯誤而被罰做俯臥撐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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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卡瞥了他一眼,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怎麼,壞蛋,覺得我太殘忍了?還是說,你們黑暗精靈有更‘文明’的訓練方式?”
李易銘沒有理會她的挑釁,隻是淡淡地說道:“在戰場上,錯誤的情報,會害死很多人。”
“所以,我才要讓他們記住教訓。”尤莉卡聳了聳肩,“用身體記住,比用腦子記住要深刻得多。畢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腦子都不怎麼好用。”
李易銘沉默片刻,說道:“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我還記得有個嫌棄我不給‘敵人’一個痛快的貴族大小姐。”
尤莉卡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她看著李易銘,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我知道。但高崔克也曾說過,如果不夠強,不夠狡猾,上了戰場,他們就是那些該死的鼠人的口糧。我寧願他們在訓練場上多吃點苦頭,也不願看到他們被鼠人開膛破肚。”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認真。
李易銘看著她,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尤莉卡說的是實話。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仁慈往往是致命的。
訓練繼續。
尤莉卡開始教授他們匕首和短劍的格鬥技巧。她不像娜莉斯卡那樣,強調嚴謹的招式和陣型配合。她教的,都是最簡單、最直接、最致命的給敵人一個“痛快”的殺人技巧。
“匕首,不是用來切水果的。”尤莉卡手中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匕,在一個充當靶子的稻草人身上快速比劃著,“眼睛、喉嚨、心臟、腎臟、大腿內側的動脈……這些都是鼠人的弱點。一擊斃命,不要給它們反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