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格連諾的王宮深處，戰爭議事廳內，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的鉛塊。巨大的沙盤占據了房間的中央，提利爾王國鼎盛的疆域在魔法燈火的照耀下，卻顯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脆弱。代表著威脅的紅色和綠色棋子，像兩把巨大的鉗子，從東西兩個方向，死死地鉗住了王國新生的肌體。
李易銘沉默地站在沙盤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巴。他的麵前擺放著兩份最新的軍情報告，一份來自東境，一份來自北境。這兩份報告的風格截然不同，卻同樣令人心悸。
東境的報告，由娜莉斯卡和阿麗莎聯合簽署，用詞精準而冷靜。上麵詳細記述了柏諾斯·龍錘大軍的規模、構成和推進速度。每一個數字——三萬精銳矮人、上百門各式火炮、堅不可摧的盾牆——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報告的結尾預測，矮人軍隊將在十天內抵達卡拉克·銅山堡防禦圈的外圍，一場硬碰硬的攻堅戰和陣地戰已不可避免。這是一個強大、明確、可以被計算的敵人。
而北境的報告，則完全是另一種風格。它是由尤莉卡的情報網絡“暗影之刃”冒著巨大的風險送回來的，內容充滿了混亂、恐懼和不確定性。上麵沒有準確的敵軍數量，隻有一連串令人不寒而栗的描述：“巡邏隊失聯”、“哨站被無聲血洗”、“士兵死於未知角度的箭矢”、“森林本身在攻擊我們”、“幸存者精神崩潰，胡言亂語地重複著‘樹活了’”。報告的最後，尤莉卡用她特有的、不帶感情的筆觸寫下結論：“敵人為艾索洛倫之王奧萊恩親率的狂獵。常規軍事偵察手段已失效。北境森林已成為死亡陷阱。我們麵對的不是一支軍隊，而是一種現象。”
一個是可以被計算的“現象”，另一個是無法被計算的“現象”。
“情況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娜莉斯卡·萊薩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她身著戎裝，金色的發辮一絲不苟，但眉宇間的憂慮卻難以掩飾。“東線的矮人是實實在在的威脅，我們需要集中王國最精銳的重裝部隊和最多的兵力去構築防線。但北線的木精靈……他們根本不和你打一場堂堂正正的戰爭。這種無休止的騷擾和獵殺，對士氣的打擊是毀滅性的。我們的士兵，尤其是那些新兵，根本沒有做好應對這種超自然戰爭的心理準備。”
“懦弱的言辭。”阿麗莎·黑刃抱著雙臂，靠在一根雕刻著海怪的黑石柱上，她暗紫色的戰甲在燈火下流淌著危險的光澤。“戰爭就是戰爭，沒有堂堂正正可言。木精靈的把戲，無非是仗著熟悉地形罷了。隻要我們燒光那片森林，他們的優勢就不複存在。”
“燒光森林？”娜莉斯卡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知道那片森林有多大嗎？你知道那會激起艾索洛倫何等瘋狂的反撲嗎？你知道那對我們自己北境的生態和長遠發展意味著什麼嗎？阿麗莎，你的思維方式還停留在納迦羅斯那片土地上！”
“我的思維方式能帶來勝利，這就夠了！”阿麗莎毫不示弱地反駁道，“而你的騎士道義，在麵對一群不講規則的野蠻精靈時，隻會讓你的士兵白白送死！”
“夠了！”李易銘的聲音不高，卻瞬間讓兩位王後的爭吵戛然而生。他沒有看她們，目光依舊停留在沙盤上，仿佛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推演。
尤莉卡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她如同一個影子般站在李易銘的身側，冰藍色的眼眸冷靜地觀察著一切。她知道，現在是李易銘需要做出決斷的時刻，任何多餘的情緒化建議都是乾擾。
李易銘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三位王後。
“你們說的都有道理。”他平靜地開口，“娜莉斯卡看到了問題的複雜性和長期影響，阿麗莎則指出了我們必須采取強硬姿態的必要性。但你們都陷入了一個誤區——試圖用同一種方式去解決兩個性質完全不同的敵人。”
他伸出手指，點在了東線的矮人棋子上。
“柏諾斯·龍錘，他的目標是什麼？”李易銘問道，不等她們回答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是複仇，是奪回卡拉克·銅山堡。他的行為是基於矮人那套古老而頑固的榮譽和仇恨法則。所以他的行動是可以預測的。他會穩紮穩打，步步為營，集結他的大軍，用他最引以為傲的火炮和盾牆，來和我們打一場陣地戰。他認為這是他的優勢所在。”
他的手指在沙盤上劃出一條線，代表著提利爾在東境構築的防禦工事鏈。
“所以，對付矮人，我們不能遂他的意，但也不能完全回避。如果我們集中全部主力去和他決戰，就算贏了也是慘勝，北線將徹底糜爛。如果我們放棄陣地，他會輕易奪回銅山堡，然後繼續向我們的腹地推進。所以，東線的戰略核心，隻有一個字——‘拖’。”
“拖？”阿麗莎皺起了眉頭。
“對，拖。”李易銘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我們要把東線變成一個巨大的泥潭。利用山地地形，構築層層疊疊的防禦工事，讓他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價。用小規模的部隊不斷襲擾他的補給線，破壞他的攻城器械，獵殺他的工程師。我們要消耗他的彈藥，消耗他的補給，更重要的是，消耗他那股複仇的銳氣。矮人的意誌堅如鋼鐵，但鋼鐵也會生鏽。我們要用時間、空間和無儘的麻煩，把他的複仇大軍活活拖死在這片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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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娜莉斯卡和阿麗莎，這個戰略需要她們兩人的完美配合。
“娜莉斯卡，”他下達了命令，“我將王國第一、第二軍團，以及新編的邊境親王領輔兵軍團交給你指揮。你的任務，是作為東線的‘鐵砧’。正麵頂住矮人的攻勢，用你的提利爾重步兵和長槍陣消耗他們的有生力量。你的死亡魔法，將是對付矮人這種高士氣單位的最好武器。在他們的盾牆中散布恐懼，吸取他們勇士的生命力，用戰場上的亡魂製造臨時的屏障。你要讓他們知道，提利爾的防線，比他們的山脈還要堅固。”
娜莉斯卡挺直了身軀，鄭重地點了點頭：“是，陛下。我必將守住防線。”
接著，李易銘轉向阿麗莎。
“阿麗莎，我將你麾下所有的黑暗精靈部隊，以及王國第三軍團中最精銳的輕步兵和斥候部隊交給你。你的任務，是作為東線的‘毒刃’。你不需要參與任何大規模的正麵戰鬥。你的戰場，是矮人軍隊的側翼和後方。利用黑暗精靈的機動性和山地作戰經驗，像狼群一樣撕咬這頭笨重的巨熊。你的黑衛和劊子手，是突襲指揮部和破壞關鍵節點的利器。你的女巫精靈，可以在夜色中製造混亂和恐慌。我要你讓柏諾斯·龍錘寢食難安，讓他時時刻刻都感覺到背後有一把尖刀抵著。”
阿麗莎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這種陰險而致命的戰術，正合她的胃口。她嫵媚地一笑：“如您所願，我的王。我會讓那些大胡子矮子在睡夢中都念著我的名字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