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大道在腳下延伸,冰冷而堅硬,仿佛是用納迦羅斯永不融化的凍土和凝固的仇恨澆築而成。每一步踏上,都似乎能聽到來自地底深處,無數靈魂在遠古的叛亂中發出的無聲嘶吼。李易銘走在最前方,他的步伐沉穩而有力,漆黑的鬥篷在從城牆垛口間隙灌入的寒風中翻飛,像是一麵宣告死亡與征服的戰旗。
在他的身側,是同樣沉默的阿麗莎·黑刃。她正以一種審視的、幾乎是挑剔的目光打量著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海格之廳。此刻城頭飄揚的,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旗幟——紫色的底麵上,一隻姿態優雅卻又充滿威脅的銀色蝙蝠,與一柄造型詭異的、仿佛由骨骼製成的鐮刀交織在一起。
那是德庫拉女巫團的徽記。一個外來者,一個新興的勢力,如今卻成了這座古老城市的實際統治者。阿麗莎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那不是敵意,而是一種屬於黑暗精靈貴族的、根深蒂固的排外與警惕。
引領他們的城防官馬爾科斯,態度恭敬得近乎謙卑。兩頭黑龍降臨所帶來的視覺衝擊和精神威壓,遠比任何言語都更具說服力。巫王的信物更是為他們的身份提供了無可辯駁的背書。他一邊快步走在前方,一邊小心翼翼地介紹著城內的情況,試圖讓這位來自提利爾的強大親王,對他們所麵臨的困境有一個更直觀的了解。
“殿下,請看那邊。”馬爾科斯指向一處被臨時改造成傷兵營的廣場。數十名黑暗精靈傷員躺在簡陋的草席上,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草藥味和一種令人作嘔的、組織壞死的腐臭。一些穿著灰色長袍、臉上戴著麵紗的女巫正在傷員間穿梭,她們的手中閃爍著綠色的、蘊含著死亡能量的微光,為傷員們處理著傷口。那些傷口大多詭異可怖,有些像是被強酸腐蝕,有些則生出了細小的、不斷蠕動的藤蔓。
“暮光姐妹的魔法非常陰毒。”馬爾科斯的聲音裡充滿了恨意,“她們的箭矢上塗抹著能讓血肉腐化成泥漿的毒液,她們的仆從能吐出讓鋼鐵都生鏽的酸液。最可怕的是她們的幻術,能讓最勇敢的戰士在幻覺中自相殘殺。我們每天都有士兵不是死在敵人的刀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劍下。”
李易銘的目光掃過那些痛苦呻吟的傷兵,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但內心卻在飛速地分析著情報。敵人擅長毒素、腐蝕和幻術,這意味著常規的重甲部隊在麵對她們時,防禦優勢會被極大削弱。這是一種典型的、以魔法和詭計取勝的作戰方式,與艾索洛倫木精靈的正麵強攻和精準箭雨截然不同。
他們穿過廣場,沿著主乾道繼續向城市中心走去。街道兩旁的建築風格雄偉而猙獰,高聳的塔樓和棱角分明的堡壘,無不彰顯著黑暗精靈尚武好戰的民族天性。然而,戰爭的陰影無處不在。許多建築物的牆壁上都有著被魔法侵蝕的痕跡,一些房屋的窗戶被木板草草釘死,街上行人稀少,且都行色匆匆,臉上帶著一種長期處於高壓之下的麻木與警惕。
當看到李易銘和阿麗莎這兩位氣勢非凡的黑龍騎士時,那些平民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驚愕,隨即又被一種混雜著希望與畏懼的複雜情緒所取代。他們竊竊私語,遠遠地駐足觀望,不敢靠近。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外來’的同胞了。”阿麗莎低聲對李易銘說,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嘲諷,“尤其是像我們這樣,駕馭著巨龍、從天而降的同胞。在他們眼裡,我們或許是拯救者,也或許是來趁火打劫的禿鷲。”
“拯救者還是禿鷲,取決於他們能為我的目標提供什麼。”李易銘的回答冷酷而直接。他的心中隻有一件事:奧萊恩的頭顱。海格之廳的存亡,與他無關,除非它能成為他複仇道路上的一塊墊腳石。
他們最終抵達了城市的中心,一座比周圍所有建築都更加高大、更加森嚴的堡壘。這裡原本是海格之廳領主的居所,但現在,堡壘的城頭同樣懸掛著德庫拉女巫團的蝙蝠旗。堡壘的大門緊閉,門口站著一排女性衛兵,她們的裝備比馬爾科斯手下的城防軍更加精良,甲胄是統一的暗銀色,上麵銘刻著流動的魔法符文,手中握著散發著寒氣的長戟。他們的眼神冰冷而專注,如同最忠誠的獵犬,審視著每一個靠近的人。
她們是哈格林的親衛隊,德庫拉女巫團的核心戰力——“銀蝠衛隊”。
馬爾科斯顯然沒有資格直接進入這座堡壘。他恭敬地將李易銘和阿麗莎引到門口,便與衛隊的隊長低聲交涉起來。那名隊長是一位女性黑暗精靈,身材高挑,麵容冷豔,一道傷疤從她的眉角劃過眼瞼,直至臉頰,非但沒有破壞她的容貌,反而增添了幾分淩厲的殺氣。
她聽完馬爾科斯的彙報,目光如實質般落在李易銘和阿麗莎身上,在他們華貴的戰甲和強大的氣場上停留了片刻,最終定格在李易銘腰間那枚無法作假的九頭蛇徽記上。她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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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女巫哈格林大人,正在等待二位的到來。”女隊長的聲音清脆而有力,不帶任何感情色彩,“請隨我來。馬爾科斯百夫長,你可以回你的防區了。”
“是,隊長大人!”馬爾科斯如蒙大赦,再次向李易銘行禮後,便匆匆離去。
厚重的黑曜石大門在魔法的驅動下,悄無聲息地向內滑開,露出一條通往堡壘深處的幽暗走廊。女隊長在前引路,兩排銀蝠衛士緊隨其後,將李易銘和阿麗莎夾在中間,形成了一個看似護送、實則監視的陣型。
阿麗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低聲用黑暗精靈的貴族密語對李易銘說:“看來這位哈格林大人,對我們並不像她表現出的那麼歡迎。這陣仗,可不是用來迎接盟友的。”
“一個能在海格之廳這種地方奪權的女人,如果輕易相信兩個從天而降的陌生人,那她也活不到今天。”李易銘同樣用密語回應,“她需要我們,但她也提防我們。很正常。讓她看看我們的力量和籌碼,她會做出聰明的選擇。”
走廊的儘頭,是一個寬闊的議事大廳。大廳的穹頂極高,上麵繪製著一幅巨大的星圖,但那些星辰的位置與舊世界的星空完全不同,散發著詭異的紫色和綠色光芒。大廳的中央,燃燒著一個巨大的火盆,火焰呈現出一種奇特的深藍色,將周圍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如同舞動的鬼魅。
大廳的王座上,空無一人。
首席女巫哈格林,並沒有坐在象征權力的王座上等待他們。
女隊長將他們引到大廳中央,便躬身退下,帶著衛隊分列大廳兩側,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手中的長戟頓在地上,發出整齊劃一的悶響。整個大廳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而肅殺。
李易銘和阿麗莎停下腳步,靜靜地站在大廳中央,神色自若,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周圍的敵意。他們強大的自信,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示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