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麗莎·黑刃的耐心,正在被一點點地消磨殆儘。
她就像一頭潛伏在陰影中的獵豹,渾身的肌肉都處於一種隨時可以爆發的臨戰狀態。她的感知,如同蛛網般擴散開來,覆蓋著她們所居住的這棵“夜語者”巨樹的每一個角落,警惕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魔法波動或腳步聲。
但讓她感到最不安的,並非來自外部的威脅,而是來自內部的、那正在悄然改變的氛圍。
她站在自己房間的窗邊,窗戶是由某種半透明的、如同琥珀般的樹脂構成。透過窗戶,她能看到聖所中庭那片被月光照耀的草地。而此刻,就在那片草地上,她最不願看到的一幕,正在發生。
李易銘正與奈絲特拉並肩而行。那頭名為奧妮克希亞的黑龍,像一頭溫順的大貓,跟在他們身後。奈絲特拉似乎在向李易銘介紹著草地上某種會在夜間發光的植物,她的臉上帶著柔和的微笑,手指輕點,那植物便散發出更加明亮的光芒。而李易銘,他雖然依舊維持著那副警惕而疏離的姿態,但阿麗莎卻能敏銳地捕捉到,他眼神深處那一絲她從未見過的、柔和的微光。
那不是麵對盟友的眼神,也不是麵對敵人的眼神。那是一種……更加複雜的,帶著探究與欣賞的眼神。
阿麗莎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窗框的樹脂中,留下幾道白色的劃痕。
嫉妒?或許有那麼一絲。但更多的,是源自一名恐懼領主對危險的直覺。
奈絲特拉,這個看似無害、善良的木精靈女巫,在阿麗莎看來,遠比她那個殺氣騰騰的姐妹更加危險。她的善良,是最高明的毒藥,能夠無聲無息地瓦解一個人的意誌。她的親和力,是最高效的武器,能夠讓她輕易地獲取信任,從而刺出最致命的一刀。
納迦羅斯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任何看似美好的東西背後,都必然隱藏著等價的、甚至更加高昂的代價。李易銘,這個在陰謀與背叛中成長起來的黑暗精靈,他不可能不懂這個道理。但他現在的表現,卻讓阿麗莎感到了深深的憂慮。他似乎……正在享受這種被“溫水煮青蛙”的過程。
而另一邊,阿洛涵的存在,則像是懸在頭頂的另一把利劍。
就在昨天下午,阿麗莎親眼目睹了李易銘與阿洛涵在演武場上的那場“切磋”。那根本不是切磋,而是兩頭猛獸在相互試探對方的獠牙與利爪。空氣中迸濺的,不僅僅是力量的火花,更是一種原始的、充滿了征服欲和占有欲的、危險的荷爾蒙。
她看到阿洛涵在戰鬥結束後,看向李易銘的眼神。那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如同要將他生吞活剝般的灼熱。而李易銘,他雖然掩飾得很好,但阿麗莎依舊能從他緊繃的下顎線和微微收縮的瞳孔中,讀出他內心的激蕩。
他被那兩個女人迷住了。
這個認知,像一根毒刺,深深地紮進了阿麗莎的心中。
她此行的目的,有兩個。第一,是保護李易銘的安全,這是她作為他最信任的副手和戰友的職責。第二,是監視哈格林,確保這個滿心複仇欲望的女巫,不會在背後捅他們一刀。
但現在,她發現自己需要監視的,似乎又多了一個——她宣誓效忠的、正在逐漸偏離航向的領主本人。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分析眼前的局勢。
她們被軟禁於此,名為“庇護”,實為囚禁。此行的首要目標——獵殺奧萊恩,至今毫無進展。哈格林派出去的女巫,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傳回任何有價值的情報。這一切都透著詭異。而暮光姐妹,這兩個巫女林的主人,非但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反而以一種曖昧不清的態度,不斷地接近李易銘。
這是一個精心編織的陷阱。一個用美色、力量和虛假的安逸所構築的、足以讓任何英雄都沉淪其中的溫柔鄉。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阿麗莎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房間。她必須提醒李易銘,必須將他從這種危險的幻夢中敲醒。
她在李易銘的居所門口等了許久,直到他結束了與奈絲特拉的“夜間散步”,獨自一人返回。
“易銘。”阿麗莎在他進門之後,立刻跟了進去,並反手關上了由藤蔓編織而成的大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視線和聲音。
“什麼事,阿麗莎?”李易銘察覺到了她語氣中的嚴肅,他脫下外衣,坐在一張由樹根天然形成的椅子上,為自己倒了一杯清冽的樹汁。
“我們在這裡待了多久了?”阿麗莎沒有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問道。
“十三天。”李易銘準確地報出了數字。
“十三天。”阿麗莎重複了一遍,聲音冰冷,“我們的目標,奧萊恩,依舊不見蹤影。哈格林的女巫,杳無音信。而我們,就像兩隻被養在籠子裡的寵物,每天接受著那對姐妹的‘饋贈’和‘試探’。你不覺得,這很不對勁嗎?”
李易銘喝了一口樹汁,沒有說話,示意她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