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巫女林,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古老而濕潤的芬芳。陽光穿過層層疊疊、如同翡翠華蓋般的樹冠,被過濾成無數道柔和而斑駁的光柱,斜斜地投射在鋪滿厚厚落葉的林間空地上。露珠在蕨類植物的葉片上閃爍,宛如精靈遺落的鑽石,每一顆都映照著這片原始森林的寧靜與生機。然而,對於德庫拉女巫團的首席女巫哈格林而言,這份寧靜之下,正湧動著一股令她感到不安的暗流。
她獨自一人站在一棵千年古樹的粗壯枝乾上,身形與虯結的樹皮和深綠的苔蘚幾乎融為一體。她的目光銳利如鷹,穿透了數十米的距離,落在林間一處被潺潺溪流環繞的空地上。在那裡,提利爾之王李易銘正與那對新晉的伴侶——暮光姐妹,享受著戰後難得的閒暇。
哈格林的眉頭緊鎖,紫羅蘭色的雙眸中閃爍著審視與懷疑的光芒。她不是第一次看到李易銘和他的女人相處,阿麗莎與李易銘之間的互動都有一種久經磨合的默契與和諧。然而,此刻他與暮光姐妹之間的氛圍,卻散發著一種……全新的、熾熱的、幾乎是神聖的聯結感。
奈絲特拉,那位總是帶著悲憫與溫柔氣息的生命使者,此刻正赤著腳,小心翼翼地為李易銘背上一道被阿洛涵劃傷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更換草藥。她的動作輕柔得如同拂過花瓣的微風,眼神中滿是專注與關切,那份情感,早已超越了單純的盟友或醫師的範疇。而阿洛涵,那位如暗夜之箭般致命的戰士,則安靜地坐在一旁,用一塊柔軟的鹿皮擦拭著李易銘的武器。她的視線時不時地飄向李易銘和自己的姐妹,那雙曾蘊含著無儘殺意的眼眸,此刻卻流淌著一種滿足與守護的柔情。
這幅畫麵本該是溫馨的,但在哈格林眼中,卻是一根根刺入她內心的尖針。她清楚地記得,不久之前,正是阿洛涵,為了掃清接近李易銘的最後障礙,毫不猶豫地刺殺了木精靈的永恒君王奧萊恩。那驚天動地的一擊,不僅終結了一個神之選民的生命,更像是一場血腥的獻祭,一場為了愛情而不惜顛覆世界的瘋狂宣言。
哈格林從不畏懼瘋狂,她自己就是瘋狂的化身,被複仇的烈焰灼燒了數百日。她能理解那種為了一個目標不惜一切的執念。但正是因為理解,她才感到愈發地警惕。阿洛涵的行動,無疑為李易銘徹底掌控巫女林鋪平了道路,而李易銘則順理成章地接納了這份“獻禮”,以及獻禮者本人和她的姐妹。
這其中,是否有一場精心策劃的交易?一個用愛情和忠誠包裹的政治陰謀?
哈格林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那柄雕刻著毒蛇符文的祭祀匕首。她與李易銘的盟約,建立在一個簡單而純粹的基礎上:他幫助她複仇,向巫女林和那對該死的暮光姐妹複仇,為她慘死的導師討回血債。作為回報,她和整個德庫拉女巫團將為他效力。這是他們合作的基石,是她願意暫時放下仇恨,與他並肩作戰的唯一理由。
可現在,情況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的複仇對象,那對她恨之入骨的姐妹,竟然成為了盟友的枕邊人。那個男人,那個承諾要助她複仇的男人,此刻正享受著她們的溫柔與愛意。這算什麼?背叛嗎?還是說,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騙局?李易銘隻是在利用她的仇恨,利用德庫拉女巫團的力量,來達成他自己征服巫女林的目的?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哈格林的血液就像是被注入了極寒的冰棱,讓她從頭到腳都感到一陣戰栗。數百年的仇恨,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如果連這個支柱都被人當做棋子玩弄於股掌之間,那她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不,她不能坐視不理。她需要一個解釋,一個明確的答複。她要當麵質問李易銘,看看那雙深邃得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眸裡,究竟藏著的是真誠,還是謊言。
她從樹乾上一躍而下,動作輕盈得像一片飄落的枯葉,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她收斂起所有的殺氣,如同一個幽靈,悄無聲息地穿行在林間。她知道李易銘和他的伴侶們在哪裡,他們的氣息在巫女林中就像是黑夜裡的篝火一樣顯眼。
很快,她便抵達了目的地——月神湖畔的一片開闊地。湖水晶瑩剔透,宛如一塊巨大的藍寶石,湖邊生長著許多散發著柔和光暈的植物。李易銘、阿麗莎、奈絲特拉和阿洛涵正圍坐在一塊平坦的岩石上,似乎在商議著什麼。阿麗莎·黑刃,正以一種家人的目光觀看著暮光姐妹,她的氣場一如既往地強大而冰冷,但哈格林能敏銳地察覺到,那份冰冷之下,多了一絲微妙的接納。
看起來,李易銘後宮內部的權力結構,已經因為這對姐妹的加入而完成了初步的整合。哈格林心中冷笑一聲,這更堅定了她的猜測。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提利爾王的家庭聚會。”
哈格林的聲音突兀地在林間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和冰冷的質問。她從樹林的陰影中緩緩走出,每一步都帶著一種壓迫感,紫色的眼眸死死地鎖定在李易銘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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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出現,瞬間打破了現場和諧的氣氛。
阿麗莎的眼神立刻變得銳利起來,手按在了劍柄上,仿佛一頭護食的雌獅。她對哈格林這位喜怒無常、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女巫,始終抱持著高度的戒備。
奈絲特拉和阿洛涵也站了起來,姐妹倆並肩而立,望向哈格林的目光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她們自然知道哈格林對她們的仇恨,也明白這位女巫的出現意味著什麼。阿洛涵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警惕與挑釁,而奈絲特拉的臉上則流露出一抹悲傷與無奈。
李易銘的反應最為平靜。他緩緩站起身,目光迎向哈格林,臉上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仿佛早已預料到她的到來。他示意阿麗莎和暮光姐妹稍安勿躁,然後向前走了兩步,與哈格林保持著一個既不疏遠也不過於親近的距離。
“哈格林,”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你似乎有話要對我說。”
“‘有話要說’?”哈格林重複著他的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何止是有話要說。我來這裡,是想向偉大的提利爾之王,我的盟友,尋求一個答案。”
她的視線越過李易銘的肩膀,如同兩柄淬毒的利刃,射向他身後的暮光姐妹。“你曾向我承諾,你會協助我,向巫女林複仇,為我的導師討還血債。而她們,”她用下巴指了指奈絲特拉和阿洛涵,“就是我複仇名單上最重要的人。可現在,你卻將她們擁入懷中,成為了你的愛人。”
哈格林的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尖銳,積壓了數百年的仇恨與剛剛萌生的被背叛感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她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告訴我,李易銘!你的承諾還算數嗎?還是說,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你精心設計的騙局?你利用我的仇恨,利用德庫拉女巫團的魔法為你製造掩護,隻是為了讓你自己能更輕鬆地得到這片森林,以及它的守護者?”
她向前踏出一步,咄咄逼人地質問道:“你是不是已經忘了,我之前向你展示過阿洛涵是如何殺死奧萊恩的?她用血腥為你獻上忠誠,而你欣然接受。那麼,你為我複仇的承諾,是不是也準備用同樣的方式,在與她們的溫存中,將之徹底遺忘?”
寂靜。
哈格林的質問如同一連串重錘,狠狠地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空氣仿佛凝固了,連湖麵的微風都停滯了呼吸。
阿麗莎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作為李易銘的王後,她絕不容許任何人如此公開地質疑她丈夫的信譽。她正要開口嗬斥,卻被李易銘抬手製止了。
李易銘靜靜地聽完了哈格林所有的控訴,他的表情始終沒有變化。直到哈格林因為激動而劇烈喘息時,他才緩緩開口。
“我記得我的每一個承諾,哈格林。”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在場的每一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對你的承諾,從未改變。”
“從未改變?”哈格林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仿佛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謊言,“那你如何解釋你和她們的關係?難道你要告訴我,你準備一邊愛著她們,一邊再幫我殺了她們嗎?彆把我們當成那些被你三言兩語就能哄騙的無知少女!”
“我不會殺她們,”李易銘的回答簡單而直接,卻像是一塊巨石投入湖中,激起了千層浪,“因為她們,並非你真正的仇人。”
這句話讓哈格林愣住了。她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臉上的憤怒和嘲諷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錯愕與荒謬。
“你……你說什麼?”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們不是我的仇人?我的導師,德庫拉女巫團最偉大的首席女巫之一,就死在這片森林裡!你現在告訴我,她們不是我的仇人?”
“事實,你不是已經偷窺到了嗎?”
這次開口的,不是李易銘,而是奈絲特拉。
她從李易銘身後走了出來,美麗的臉龐上帶著一種深深的悲哀與決然。阿洛涵緊隨其後,與她並肩而立,眼神堅定,仿佛已經做好了迎接任何風暴的準備。
奈絲特拉的目光直視著哈格林,那雙如同清泉般的眼眸裡,沒有畏懼,隻有坦誠和一絲痛楚。
“哈格林女士,”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能夠安撫人心的力量,“我們知道你為何而來,也理解你的憤怒。你為你的導師複仇,這份執念,我們一直都知曉。”
阿洛涵接過了話頭,她的聲音則要冷硬得多,但同樣充滿了真誠:“我們從未想過要逃避責任。如果真相證明,我們的確虧欠於你,那麼我和姐姐,願意承擔任何後果。”
哈格林的大腦一片混亂。她預想過無數種情況:李易銘的狡辯,阿麗莎的威脅,暮光姐妹的敵意……但她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局麵。對方非但沒有否認,反而主動提出要承擔責任,並且暗示,她所認知的“真相”,可能並非事實。
這讓她感到一陣眩暈。支撐了她數百年的仇恨,難道是建立在一個謊言之上?
不,不可能!她親眼見過導師的屍體,親耳聽過幸存的姐妹們描述那場慘烈的戰鬥。巫女林的背叛,是鐵一般的事實!
“你們在玩什麼花樣?”哈格林的聲音因為內心的劇烈波動而變得有些沙啞,“想用這種方式來動搖我的決心嗎?我告訴你們,沒用的!血債,必須用血來償還!”
“我們無意動搖你的決心,隻想告訴你完整的真相。”奈絲特拉向前走了一步,她的眼神無比清澈,“關於你導師之死的真相。以及,在那之後,挑起德庫拉女巫團與巫女林之間仇恨的,究竟是誰。”
她停頓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投入哈格林心湖的巨石。
“哈格林,你被欺騙了。我們所有人都被欺騙了。你的導師,並非死於巫女林的背叛,恰恰相反,她是為了保護我們,才英勇犧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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