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風,帶著鐵鏽與冰雪的味道,刮過納迦羅斯崎嶇而冷酷的大地。它像一把無形的剃刀,削刮著山岩,撕扯著旗幟,在每一個生靈的耳邊低語著關於死亡與絕望的古老歌謠。
李易銘的大軍,就像一條蜿蜒的黑色巨蟒,在這片灰敗的土地上急速遊弋。巫女林的溫存與盟誓仿佛已是上個世紀的舊夢,此刻,現實的寒意透過鎧甲的縫隙,刺入每一個士兵的骨髓。馬雷基斯的魔法傳訊如同一道催命的符咒,將他們從短暫的安寧中拽出,毫不留情地拋向了戰爭這台巨大的絞肉機。
隊伍的最前方,李易銘與阿麗莎並駕齊驅,他們身下的恐蜥坐騎噴吐著不耐煩的白氣,沉重的腳步在凍結的泥土上留下一個個清晰的印記。李易銘的目光銳利如鷹,掃視著前方延伸至天際的荒涼道路。他身披一襲繪有提利爾王室徽記的黑色龍鱗甲,雙持的兩把精工手弩掛在鞍側,冰冷的金屬光澤在陰沉的天空下顯得格外肅殺。
“速度比我預想的要慢一些,”阿麗莎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的聲音清冷,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德庫拉女巫團的成員雖然體能驚人,但她們的追隨者大多是普通的黑暗精靈,長途奔襲對她們的消耗很大。”
李易銘點了點頭,沒有回頭。“我知道。但我們沒有選擇。馬雷基斯的傳訊中,‘危在旦夕’這個詞可不是隨便用的。瓦爾基婭……血腥女王,這個名字我有所耳聞。恐虐的冠軍,凡人中的惡魔。她率領的‘蒙人’部落是諾斯卡最野蠻、最嗜血的一支。他們不是來劫掠的,他們是來屠殺和奉獻顱骨的。”
他的話語讓空氣都仿佛又冷了幾分。阿麗莎握緊了手中的韁繩,她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在黑暗精靈殘酷的社會體係中,戰爭是常態,但那是他們熟悉並擅長的、充滿背叛與計謀的“文明”戰爭。而恐虐的信徒帶來的,是純粹的、不計代價的毀滅。在他們眼中,沒有俘虜,沒有財富,隻有獻給血神的祭品。
“我們就像一群被卷入風暴的螞蟻,”阿麗莎低聲說,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隻不過,我們是武裝到牙齒的螞蟻。”
“那就讓風暴看看,螞蟻的牙齒也能撕碎它的血肉。”李易銘的回答簡潔而堅定。
隊伍的中段,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方陣,涇渭分明,卻又詭異地融合在這支大軍中。
一邊是哈格林率領的德庫拉女巫團。這些女巫們身著暴露而充滿野性魅力的皮甲,手持淬毒的雙刀,臉上塗抹著血色的符文。她們的眼神中燃燒著一種狂熱的火焰,那是從複仇的灰燼中重生的、對新目標的渴望。多年的執念一朝破碎,留下的巨大空虛被眼前這場更宏大、更血腥的戰爭所填滿。對她們而言,敵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殺戮本身。而她們的領袖哈格林,此刻正騎在一頭猙獰的冷蜥上,目光卻不時飄向隊伍最前方的那個背影。
真相大白之後,她曾有過短暫的迷茫。導師的死並非源於巫女林的背叛,而是為了保護友人而進行的英勇犧牲。那麼她過去十數年的仇恨、為此犯下的殺孽,又算是什麼?是莫拉絲,那個隱藏在幕後的毒蛇,一手策劃了這一切。新的仇恨取代了舊的執念,目標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遙不可及。巫王之母,納迦羅斯最有權勢的女人之一。僅憑德庫拉女巫團,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李易銘的出現,改變了一切。這個男人,以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將暮光姐妹這樣的神隻後裔納入懷中,如今又毫不猶豫地響應巫王的號召,投身於一場決定國家命運的戰爭。他身上有一種超越了黑暗精靈傳統權力欲望的特質,那是一種建立宏偉秩序的野心與掌控全局的自信。哈格林意識到,追隨他,或許是自己和女巫團唯一的出路,也是向莫拉絲複仇的唯一機會。她重申的誓言,既是對李易銘的承諾,也是對自己內心重新立下的道標。
另一邊,則是奈絲特拉與阿洛涵姐妹和她們的追隨者。與女巫團的狂野不同,這個方陣散發著一種優雅而致命的氣息。他們的盔甲上裝飾著荊棘與葉片的紋路,手中的長弓與利劍仿佛是森林的一部分。奈絲特拉與阿洛涵共乘一頭巨大的林地巨鹿,它的鹿角上纏繞著微微發光的藤蔓。
奈絲特拉的臉上帶著一絲悲憫。她能感受到這片土地的痛苦。北方傳來的哀嚎,不僅僅是生靈的,也包括大地本身。混沌的腐蝕如同毒素,正侵蝕著納迦羅斯的每一寸肌體。她閉上眼睛,仿佛能看到被鮮血浸透的冰原,被邪火焚燒的森林。這種共感讓她心痛不已,卻也讓她更加堅定了北上的決心。
“姐妹,你在為這片土地哭泣嗎?”阿洛涵的聲音在她心中響起,這是她們之間獨有的通感。
“我在為所有被卷入這場災難的生命哭泣,”奈絲特拉回應道,“我們……真的能阻止這一切嗎?”
阿洛涵睜開眼,她的眼眸中閃爍著冰冷的戰意。“我們不能阻止風暴,但我們可以成為風暴中的利刃,斬斷它的核心。李易銘選擇迎戰,我們就陪他。無論是對抗恐虐冠軍瓦爾基婭,還是麵對那個叫莫拉絲的女人,這都是我們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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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之間的情感,在那個清晨的盟誓之後,已經與李易銘緊緊地捆綁在了一起。她們不再僅僅是巫女林的守護者,她們的命運已經彙入了更宏大的洪流之中。
行軍的第三天,戰爭的跡象開始變得具體而殘酷。
他們遇到了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難民。
那不是一支隊伍,而是三三兩兩、如同驚弓之鳥般潰散的人群。他們衣衫襤褸,許多人身上還帶著未乾的血跡。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麻木的恐懼,仿佛靈魂已經被抽走,隻剩下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
李易銘下令隊伍暫停前進,並派人上前詢問情況。
一名斥候帶回來一個麵容憔悴的老黑暗精靈。他的手臂被粗糙的布條包裹著,深色的血跡滲透出來。他跪倒在李易銘的坐騎前,渾身顫抖,牙齒不住地打顫。
“大人……領主大人……救救我們……”他語無倫次地哀求著。
“站起來說話,”李易銘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訴我,你們從哪裡來?發生了什麼?”
老者顫巍巍地站起身,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血絲。“我們……我們來自北方的克拉卡隆德,黑岩城……不,我們是城外的一個小鎮……”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用儘全身的力氣,“魔鬼……是魔鬼來了!”
“什麼樣的魔鬼?”阿麗莎追問道。
“紅色的……全身都是紅色的盔甲,上麵掛滿了……掛滿了顱骨!”老者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他們從冰海上登陸,像潮水一樣湧過來。他們嘴裡喊著‘鮮血’和‘顱骨’,見人就殺!男人、女人、孩子……他們不搶東西,他們隻要頭顱!我們的領主組織了抵抗,但是……但是沒用……他們太強壯了,就像野獸,不,比野獸還可怕!他們根本不怕死!”
老者說著,崩潰地哭嚎起來,“我的兒子……我的孫子……他們的頭……都被掛在了那些怪物的腰帶上……”
周圍的士兵們一片死寂,隻有北風在呼嘯。許多久經沙場的黑暗精靈戰士,臉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他們習慣了為了利益、為了奴隸、為了榮耀而戰,但這種純粹為了殺戮和收集頭顱的敵人,讓他們感到一種源自本能的寒意。
“瓦爾基婭……血腥女王在嗎?”李易銘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