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楊僵立在原地,仿佛被無形的線拴住了腳踝,目光死死鎖定的電梯門早已閉合,數字不斷向下跳動,最終停在一樓。可他腦海中回蕩的,卻不是電梯運行的嗡鳴,而是剛才那驚鴻一瞥看到的景象——那層稀薄、純淨、仿佛初生晨曦般籠罩在陳明醫生頭頂的清氣。
這絕非尋常!
醫院裡充斥著的是病氣的灰綠、疲憊的蒼白、責任感的藍色,甚至是死亡的黑霾。而這種中正平和、自帶靈性與生機的清氣,如同汙泥潭中突然綻放的一朵青蓮,格格不入,卻又真實不虛。它不像財運金光那般奪目,也不像桃花粉暈那般誘人,更不像厄運黑芒那般懾人,它隻是一種存在,一種極其內斂、卻無法忽視的純淨能量場,溫和地排斥著周圍的汙濁,守護著其中心的存在。
“他肯定察覺到什麼了……”這個念頭如同冰水,瞬間澆滅了蘇楊因為能力增長而產生的一絲燥熱,讓他從頭到腳升起一股凜然寒意。那種感覺非常微妙,並非赤裸裸的敵意,更像是一種……被更高維度的觀察者悄然注視、默默評估的感覺。興奮嗎?
或許有一絲。在這條詭異孤獨、無人可訴的路上,發現可能存在“同類”或“先行者”的跡象,難免會產生一種“吾道不孤”的悸動和好奇,仿佛在無儘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盞可能的指路燈。
但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警惕和深入骨髓的不安。
對方是善是惡?目的為何?他那身“清氣”是係統修煉而來,還是如同自己一樣遭遇莫名際遇?他看穿了自己多少?是否像自己觀察他人一樣,也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頭頂那混亂交織、尚未完全掌控的氣運?他剛才那句關於“耗神”的詢問,是醫者的直覺,還是精準的點破?最重要的是,他是否感知到了自己胸前玉佩的存在,甚至……察覺了自己前幾天對趙小婉那一次膽大包天的微弱乾預?
無數疑問像被驚擾的蜂群,在他腦海中嗡嗡作響,瘋狂亂竄,找不到出口。
他立刻改變了主意,腎上腺素帶來的不是衝動,而是極致的冷靜。他毫不猶豫地轉身,不再看向趙小婉病房的方向,腳步加快卻並不慌亂,選擇走向人跡較少的樓梯間,快步下樓,迅速離開了醫院大樓。此刻,再去探查趙小婉的情況無異於自投羅網,甚至可能將未知的風險引向那個本就脆弱的女孩。他需要時間獨自消化這個爆炸性的信息,更需要絕對的謹慎和隱匿。
回學校的路上,他放棄了公交車,選擇步行。秋日的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街道兩旁梧桐葉已泛金黃,景色宜人,蘇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和閒適,仿佛與這喧鬨的世界隔著一層透明的薄膜。他眉頭緊鎖,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溫潤的玉佩,一遍又一遍地在腦中慢鏡頭回放與陳明醫生那短暫卻信息量巨大的接觸。
每一個細節都被放大、檢視、反複揣摩。
陳明醫生那看似溫和無害、足以讓任何病人放鬆警惕的笑容,此刻回想起來,弧度完美得近乎標準,底下似乎隱藏著一種超越年齡的洞悉一切的平靜,那不是普通實習醫生該有的沉穩。他那句“又來探病?”是純粹的、程式化的寒暄,還是已經注意到自己多次出現在這個特定樓層而意有所指?他問“遇到什麼比較耗神的事情”時,那鏡片後似乎不經意掃過自己眉心的目光,是醫生對“氣色”的職業性敏感,還是精準地捕捉到了自己精神力透支後殘留的痕跡?
最關鍵、最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是那清氣!一個普通的、忙碌的、承受著巨大壓力的實習醫生,怎麼可能擁有如此純粹而特殊的氣象?那絕非靠熬夜苦讀醫書、或是心懷仁念就能自然產生的!那更像是一種……內在生命能量高度凝聚、精煉後的外在體現,一種對自身精氣神達到某種掌控後的自然流露,帶著一種古老的、遵循某種法度的韻律感。
蘇楊下意識地握緊了胸前的玉佩,那股溫潤平和的暖流持續不斷地滋養著他還有些疲憊的神經。一個驚人的發現讓他心頭猛地一跳:陳明身上的清氣,與自己玉佩所散發的氣蘊,在“純淨”、“中和”、“滋養”的核心特質上,竟然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雖然前者更內斂於人身,仿佛與生命本源結合,後者則蘊含於外物,是歲月積澱的靈性。但它們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同一種能量的不同表現形式。
“難道……他也有類似蘊含特殊氣蘊的古物隨身?或者,更驚人的……他懂得如何主動修煉、培養出這種‘氣’?”蘇楊的心跳再次失控地加速。如果後者成立,那是否意味著,自己這不受控製、時靈時不靈、且消耗巨大的能力,並非隻能被動接受和摸索,而是存在係統性的、可以學習提升和精準掌控的方法?
這個可能性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瞬間照亮了一片模糊的曠野,讓他心頭一片火熱,看到了擺脫目前這種懵懂被動狀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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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隨即,更大的擔憂和寒意如同潮水般湧上,將那點剛剛燃起的火苗瞬間撲滅。
福兮禍之所伏。機遇往往與風險並存,甚至本身就是風險的另一麵。
吳教授的警告——“察見淵魚者不祥,智料隱匿者有殃”——再次如同暮鼓晨鐘般在他腦海中轟然回響。能力的提升固然誘人,但隨之而來的風險、窺探和無法預料的因果,也可能呈指數級增長。這個突然出現的陳明,是引導者,還是狩獵者?在他那溫和的麵具之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麵目和目的?自己這點微末伎倆,在對方麵前,是否如同透明一般?
在不徹底了解陳明底細和真實意圖之前,任何輕舉妄動、任何一絲僥幸心理,都可能是致命的。自己就像一隻剛剛學會振動翅膀的幼鳥,突然發現空中盤旋著一隻身份不明的蒼鷹,是友是敵,全然未知。
“謹慎,必須極度謹慎。”蘇楊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製定著臨時的行動準則,“暫時不能再輕易動用能力了,至少在醫院附近、乃至所有可能與此人產生交集的場所,要絕對禁止。尤其是針對趙小婉的嘗試,必須立刻停止,不能再留下任何可能被捕捉到的能量痕跡或行為模式。觀察,現階段最重要的就是觀察和隱藏。”
他抬起頭,大學那熟悉的、充滿青春活力的校門已然在望。曾經覺得這裡是隔絕現實的象牙塔,是安全的避風港,此刻卻感覺那柵欄再也無法提供真正的庇護。一雙看不見的、可能蘊含著強大力量的眼睛,或許已經穿透了空間的阻隔,悄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世界的真實麵貌,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在他麵前緩緩撕裂開一道深邃的縫隙。縫隙後是光怪陸離、瑰麗奇詭的未知風景,散發著令人心馳神往的誘惑,但也隱藏著深不見底、足以吞噬一切的危險旋渦。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運用起剛剛增強的些許控製力,將所有的震驚、困惑、渴望與恐懼,強行壓入心底最深處,臉上迅速恢複成一貫的平靜甚至略帶一絲疲憊的學生模樣,微微低下頭,彙入進出校門的人流,邁步走進了看似依舊平凡的校園。
此刻的他,就像一個偶然闖入原始密林深處的旅人,正為方向的迷失和資源的匱乏而焦慮時,卻突然在苔蘚覆蓋的石壁上發現了另一串深邃、沉穩、方向莫辨的陌生腳印。
這腳印的出現,既意味著這片看似無儘的荒野可能並非絕對孤獨,存在著找到同伴或引路者的微弱希望,讓他心跳加速;但更意味著前路的未知性和危險性急劇增加——留下腳印的是友是敵?其目的為何?其實力如何?自己是否早已暴露在對方的視野之中?
一種極其複雜的、混合著一絲僥幸的興奮與巨大的、如履薄冰般的戒備感,緊緊攫住了他的心臟。
試探的帷幕,或許早已在他未曾察覺時悄然拉開。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在看清對方下一步棋之前,儘可能地隱藏好自己,並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真正的考驗,似乎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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