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宗,靈田被毀,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顆石子,漣漪雖不劇烈,卻清晰地昭示著潛藏的惡意。蘇楊並未如青禾最初擔憂的那般立刻暴怒或急於報複,他展現出了一種超乎年齡的沉穩與耐心。
他先是與青禾一同,默默地將那些被蝕靈粉汙染、已然無救的靈植殘骸小心清理乾淨,又耗費了些許靈石,從內門坊市購來具有淨化土壤效用的“清靈散”,細細灑在受損的靈田上。這個過程緩慢而細致,他做得一絲不苟,仿佛隻是一位勤懇的靈植夫,在專心料理自己的田地。
“蘇師弟,我們就這樣算了嗎?”青禾看著蘇楊平靜的側臉,忍不住低聲問道。她心中憋著一股氣,為玄木峰,也為蘇楊感到不平。
蘇楊將最後一捧摻雜著清靈散的新土覆蓋在田壟上,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目光投向遠處雲霧繚繞、氣勢逼人的金鼎峰方向,眼神深邃:“算了?自然不會。”
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隻是,憤怒解決不了問題,貿然行動隻會落入對方的圈套。趙家勢大,在內門根基深厚,我們若直接衝上門去理論,無異於以卵擊石。”
他頓了頓,繼續道:“況且,師尊正在閉關,我們行事更需謹慎,不能給玄木峰再惹麻煩。這筆賬,先記下。他們如何毀我靈田,我自有辦法,讓他們付出更大的代價。”
青禾看著蘇楊那冷靜得近乎可怕的眼神,忽然明白,這位師弟並非怯懦,而是在醞釀著更有效的反擊。她點了點頭,不再多言,隻是心中對蘇楊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接下來的日子,蘇楊的生活似乎恢複了之前的節奏。每日修煉《青玄功》,優化靈力運轉;照料重新播種的靈田,雖然新苗生長緩慢,但他極有耐心;大部分時間則泡在丹房之中,繼續鑽研培元丹的煉製,並開始涉獵其他幾種常見的一階、二階丹藥。
然而,在青禾未曾留意的時候,蘇楊的行動卻悄然發生著變化。
他不再僅僅滿足於從庶務殿兌換或通過青禾的渠道購買藥材。他開始頻繁出入內門坊市,但並非漫無目的。他刻意收斂氣息,改變裝束,在不同的攤位前流連,看似在挑選藥材,實則在與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攤主閒聊,或者購買一些用途偏門、甚至帶有微弱毒性或特殊性質的輔助藥材。
他購買了大量常見的“露華草”、“地根藤”,卻也夾雜著少量氣味刺鼻的“腐骨花”、能吸引特定蟲類的“引蟲香”,以及數種性質活躍、容易與其他物質發生微妙反應的礦物粉末。這些藥材單獨看並無異常,但若落入精通藥性之人手中,經過特定比例的調配,便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同時,他通過購買丹藥時與一些消息靈通的低階弟子攀談,或者用幾顆品質不錯的培元丹作為代價,不動聲色地搜集著關於金鼎峰,尤其是趙家在內門的勢力分布信息。
他了解到,趙家在內門的代表人物名為趙嵩,築基初期修為,因其家族擅長經營,掌管著宗門內一部分低階丹藥和煉器材料的供應渠道,油水豐厚,其居住的金鼎峰也因此聚集了不少依附於趙家的弟子和執事。金鼎峰名下,除了主要的煉丹、煉器作坊外,還有幾處規模不小的藥圃和原材料倉庫,是趙家在內門的重要財源之一。
蘇楊的目標,並非趙嵩本人,那無異於自殺。他的目光,鎖定了金鼎峰山腳下的一處重要藥圃,以及半山腰一間負責處理大批量低階藥材初加工的作坊。這兩處地方守衛相對鬆懈,產出卻直接影響著金鼎峰的基礎丹藥供應。
他要做的,不是轟轟烈烈的破壞,而是無聲無息的“回報”。讓對方也嘗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滋味。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月隱星稀,萬籟俱寂。
蘇楊換上一身毫無特征的深色衣物,將《斂息術》運轉到自身所能達到的極致,周身氣息幾乎與玄木峰的夜色融為一體。他如同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竹屋,並未直接前往金鼎峰,而是繞了一個極大的圈子,途中數次變幻方向和隱匿地點,確認無人跟蹤後,才如同鬼魅般向金鼎峰潛行。
內門各峰之間雖有巡邏弟子,但對於一位將斂息術修煉到一定火候,並且擁有模糊氣運感應能提前規避能量節點的修士來說,並非無法逾越。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主要路徑和可能有陣法警戒的區域,專挑偏僻難行之處,身形在陰影與林木間快速穿梭。
很快,他來到了金鼎峰山腳下那處占地頗廣的藥圃外圍。藥圃被一層淡淡的土黃色光幕籠罩,是常見的警戒和防護陣法。蘇楊潛伏在暗處,仔細觀察了將近半個時辰,摸清了陣法靈力流轉的薄弱節點和守衛弟子巡邏的間隙。
他如同最耐心的獵手,等待著一個完美的時機。當一隊巡邏弟子懶散地走過,身影消失在拐角,而陣法光幕恰好完成一個循環,靈力波動降至最低的瞬間,蘇楊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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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腳下輕點,身形如煙,幾乎貼著地麵滑行,在陣法光幕某個能量銜接不甚完美的節點處,用早已準備好的一根沾染了特定破障藥液的細針,輕輕一刺!光幕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持續時間極短。蘇楊身影一閃而入,縫隙在他身後迅速彌合,仿佛從未出現過。
藥圃內,各種低階靈植長勢旺盛,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草木靈氣。蘇楊沒有浪費時間欣賞,他如同一個熟練的園丁,快速而精準地在那些長勢最好、價值相對較高的靈植區域移動。他從儲物袋中取出幾個特製的小玉瓶,裡麵是他用那些偏門藥材精心調配出的混合藥液。
這些藥液無色無味,性質溫和,單獨使用甚至對某些靈植有微弱的刺激生長作用,極難被常規檢測手段發現。但蘇楊根據對金鼎峰土壤成分通過之前購買的金鼎峰產出藥材反向推測)的了解,精心調整了配方。這些藥液滲入土壤後,會與土壤中富含的某種特殊金屬微粒緩慢結合,並在金鼎峰主修功法《銳金訣》所引動的、彌漫在峰內的特有金係靈力環境下,被潛移默化地催化,最終釋放出一種極其隱蔽的“惰性”氣息。
這種氣息不會立刻導致靈植死亡,卻會如同慢性毒藥般,極大延緩其生長周期,並悄然降低其最終成熟時的藥性品質。等金鼎峰的人發現異常時,至少是數月之後,而且原因難以追溯,隻能歸咎於水土不服或未知病害。
蘇楊動作極快,手法隱蔽,藥液滴入靈植根部土壤,瞬間便滲透下去,不留痕跡。他專挑那些負責供應常用丹藥的核心輔藥下手,力求影響最大化。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便完成了對目標區域的處理,隨即循著原路,再次利用陣法節點的那一絲不完美,悄無聲息地脫離了藥圃,沒有觸發任何警報。
緊接著,他沒有停歇,立刻轉向半山腰的那間藥材加工作坊。這裡夜晚隻有幾個基礎的除塵、控溫陣法在運轉,並無人員值守。蘇楊如法炮製,潛入其中,在一些關鍵的處理工具如鍘刀、碾槽)的縫隙處,以及堆放待處理藥材的角落,撒下了一些極其細微的、他特製的粉末。
這些粉末由數種性質活躍的礦物研磨混合而成,本身無害,但在受到持續靈力震蕩如加工工具的使用)或特定溫度濕度變化時,會緩慢釋放出一種無色無味、卻能讓附近藥材加速氧化、流失部分精氣的微弱氣息。同樣,這個過程緩慢而隱蔽,短期內難以察覺,卻會直接影響最終成丹的品質和成功率。
做完這一切,東方天際已微微泛白。蘇楊沒有絲毫停留,沿著更加謹慎的路線,如同融入晨霧的影子,安全地返回了玄木峰自己的竹屋。他清除掉身上可能沾染的細微氣息,換回普通弟子服飾,開始例行的打坐修煉,仿佛昨夜那個穿梭於陰影中的複仇者從未存在過。
兩天後,金鼎峰果然傳出了消息。其名下重要藥圃的多種靈植出現不明原因的生長遲緩跡象,雖然暫時未死,但預計產量和品質將大打折扣。同時,藥材加工作坊產出的一批藥材,被煉丹師抱怨藥性似乎不如以往,成丹率有所下降,雖不嚴重,卻影響了部分低階丹藥的供應計劃。
金鼎峰管事趙嵩得知後,勃然大怒,下令嚴查。然而,無論是藥圃的陣法記錄,還是作坊的監控留影,都未發現任何外來者的蹤跡。土壤和水源檢測也未見異常毒素。他們懷疑過病蟲害,甚至懷疑過競爭對手做了手腳,卻因缺乏證據,隻能內部加強戒備,將問題暫時歸咎於偶然的“水土波動”或“操作失誤”。
玄木峰,竹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