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那兩個自稱“陰煞雙雄”的劫修,收獲了頗為豐厚的陰魂草後,蘇楊並未在危機四伏的礦脈深處久留。他如同最謹慎的獵豹,迅速沿著原路撤離,沿途不忘抹去自己留下的痕跡,確保無人能追蹤到他曾抵達那片生長著陰魂草的隱秘石窟。
返回相對安全的哨點後,蘇楊的行事風格悄然發生了變化。他變得更加謹慎,每一次外出巡邏或探索,都必定將《斂息術》運轉到極致,身形如同鬼魅,難以捕捉。但同時,他也變得更加主動。不再僅僅固守於自己被分配的哨點,而是利用十日一輪換的間隙,如同一個耐心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探索著礦脈其他未被標注的區域。
他憑借著那日益敏銳的氣運感應,避開了幾處明顯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礦洞,卻也在一處廢棄的礦坑邊緣,發現了幾塊蘊含精純金煞之氣的“庚金礦石”,是煉製某些飛劍法器的上好材料;又在一條地下暗河旁,找到了幾株喜濕的“寒霧草”。這些收獲雖然不如陰魂草珍貴,卻也聊勝於無,積少成多。
更重要的是,他在這些探索過程中,分出一部分心神,暗中觀察著屠執事以及可能與趙家有關的動向。他發現屠執事近期似乎與幾名並非礦脈常駐、氣息陌生的修士有過接觸,行蹤頗為詭秘。而礦脈的守衛巡邏路線,也似乎在進行著某種不易察覺的調整,隱隱將幾個通往更深層區域的入口把守得更嚴密了些。這些細微的變化,讓蘇楊心中的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他的修為在大量資源和持之以恒的苦修下穩步提升,向著煉氣六層中期穩步邁進。煉丹術也越發的精湛,培元丹的煉製已然純熟無比,成丹率穩定在一個極高的水平,且出爐的多是上品,甚至偶爾能機緣巧合,煉製出一兩顆丹紋隱現、靈氣逼人的極品培元丹。這些高品質的丹藥通過某些隱秘渠道流出,為他換取了更多的靈石,支撐著他日益增長的修煉消耗。
然而,這種在刀尖上跳舞、於危機中尋覓機緣的平靜日子,並未能持續太久。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始終籠罩在整個黑水礦脈的上空。
這一日,正值蘇楊輪換到一個更為深入、距離礦脈核心區域僅有十數裡之遙的哨點。深夜,萬籟俱寂,隻有礦脈特有的陰風穿過岩縫發出的嗚咽聲。他正在石屋內盤膝打坐,心神沉入體內,引導著靈力進行周天運轉。
突然!
毫無征兆地,整個大地猛地劇烈震動起來!並非尋常的地動山搖,而是仿佛有什麼龐然巨物在地底深處瘋狂撞擊、掙紮!石屋劇烈搖晃,頂棚簌簌落下大片的灰塵和碎石,外麵瞬間傳來山體滑坡般的轟鳴、礦石滾落的巨響,以及無數礦工從睡夢中驚醒發出的驚恐欲絕的呼喊聲!
“地龍!是地龍翻身了!”
“快跑啊!礦洞要塌了!”
“救命!”
蘇楊猛地睜開雙眼,精光爆射,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閃便已衝出石屋。眼前的一幕,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隻見遠處礦脈真正的核心區域,那道平日裡被重重陣法封鎖、嚴禁任何人靠近的主礦脈入口處,一道直徑超過十丈的粗大光柱,混合著粘稠如墨的漆黑魔氣與暴烈混亂的土黃色靈光,如同掙脫了束縛的惡龍,悍然衝破了地表,直貫灰蒙蒙的天際!光柱所過之處,空間都仿佛在扭曲,將整個礦脈核心區映照得如同魔域!即使相隔如此之遠,那股蘊含著極致混亂、暴戾、瘋狂、充滿侵蝕與毀滅意味的能量波動,依舊如同實質的海嘯般撲麵而來,讓人心膽俱寒,靈力運轉都為之凝滯!
“咚——!咚——!咚——!”
緊接著,三聲急促而淒厲、代表著最高警戒級彆的鐘鳴,如同喪鐘般敲響,瞬間傳遍了黑水礦脈的每一個角落!
屠執事那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惶甚至是……一絲隱秘興奮的聲音,通過遍布礦脈的擴音法陣,尖利地嘶吼起來:“敵襲!最高警戒!地底魔物暴動!所有執事、內門弟子,放棄一切任務,立刻前往核心礦區集結,構築防線,阻擊魔物!所有礦工、雜役,立即放棄一切,全速撤往外圍安全區!違令者,格殺勿論!”
地底魔物暴動?蘇楊心中劇震。黑水礦脈竟然真的連通著傳說中的地底魔窟?而且看這聲勢,絕非小打小鬨,恐怕是積蓄已久的大規模爆發!這絕對是足以震動整個青嵐宗的大事!
隻見從礦脈各處,一道道顏色各異的遁光倉促亮起,如同受驚的飛蛾,朝著核心區域的方向拚命飛去,那是駐守的築基執事和內門弟子在奉命集結。而與此同時,更多的、如同潮水般驚慌失措的人影,則是由礦洞中、營房裡湧出,哭喊著、推搡著,向著礦脈外圍亡命奔逃,那是手無寸鐵或修為低微的礦工和雜役,場麵極度混亂。
蘇楊作為輪值弟子,於情於理,此刻都應立刻趕往核心區域支援。然而,他站在原地,身體卻如同被釘住了一般。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道衝天的魔氣光柱,眉心識海之中,那模糊的氣運之眼感應以前所未有的頻率瘋狂震蕩、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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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感知”中,那片核心區域的氣運,已經徹底被濃鬱到化不開的【混亂】、【毀滅】、【死亡】所吞噬、湮滅!這還不止,一股更加隱晦、更加深沉、如同毒蛇般潛藏在魔氣之下的【陰謀】與【陷阱】的氣息,正混雜在其中,若隱若現!這絕非簡單的、自然發生的魔物暴動!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裡應外合的屠殺!
絕不能去!
蘇楊當機立斷,非但沒有像其他弟子那樣盲目地衝向那看似是戰場核心、實則為死亡陷阱的區域,反而逆著洶湧的人流,將輕身術施展到極致,如同一條靈活的遊魚,以最快的速度,朝著自己之前精心布置過陣法、位置相對偏僻、易守難攻的哨點石屋疾馳而去!
就在他剛剛衝回石屋,甚至來不及喘息,立刻不惜耗費靈石,將屋內外所有預警、防禦陣法全部開啟並加固到最大功率之時——
“轟隆隆——!!!”
核心區域那衝天的魔氣光柱再次發生異變,驟然向內一縮,隨即以更加狂暴的姿態猛地膨脹、炸開!如同打開了通往地獄的大門!
下一刻,成百上千道散發著濃鬱魔氣、形態各異、猙獰可怖的身影,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水般,從光柱炸開的源頭蜂擁而出!它們之中,有體型龐大、渾身覆蓋著腐爛肉塊和粘液、散發著惡臭的“腐屍蜥蜴”;有如同扭曲陰影凝聚而成、沒有固定形態、能穿梭實體的“影魔”;有渾身覆蓋著蒼白骨甲、關節處生出骨刺、手持骨刃的“骸骨戰士”;還有飛行於低空、發出刺耳尖嘯、能擾亂人心智的“嚎叫女妖”……
這些魔物仿佛天生就是為了殺戮與毀滅而生,它們發出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與尖嘯,見人就殺,瘋狂地撲向那些正在集結、尚未組成有效防線的修士,以及那些根本無力反抗、隻顧逃命的礦工!
刹那間,核心區域及其周邊,徹底淪為了血腥的煉獄!
淒厲的慘叫聲、絕望的哀嚎聲、法術與魔物碰撞的爆炸聲、兵刃交擊的鏗鏘聲、魔物啃噬血肉的咀嚼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刺激著每一個幸存者的耳膜與神經。
更讓蘇楊心頭沉重如墜鉛塊的,是他在那些瘋狂肆虐的魔物洪流之中,憑借氣運感應,清晰地“看”到了幾道、十幾道甚至更多……屬於人類修士的、與魔氣格格不入,卻帶著赤裸裸【奸邪】、【背叛】與【引路】意味的氣運光芒!他們巧妙地混雜在魔物之中,身穿青嵐宗弟子的服飾,表麵上也在與魔物搏殺,呼喊著自己人的口號,但他們的行動卻充滿了詭異——他們有意無意地將強大的魔物引向那些正在組織有效抵抗的小團體;他們會在同伴與魔物激戰正酣時,暗中釋放冷箭或施展陰損法術;他們更是在混亂中,精準地破壞著一些關鍵的防禦陣法節點!
內奸!數量遠超想象的內奸!
這場恐怖的魔災,根本就是一場裡應外合、精心策劃的陰謀!其目的,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摧毀這座礦脈,更是為了……將此地所有的青嵐宗弟子,乃至知情者,一網打儘!
蘇楊立刻想到了自己。趙家,絕對有能力,也有動機,借助這場驚天混亂,渾水摸魚,將他這個心腹大患徹底抹去!甚至,這場陰謀本身,或許就與趙家脫不了乾係,或者趙家要的也不僅僅是自己!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濃鬱血腥和魔腥味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無名劍已然緊握在手,暗金色的劍身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戰意,發出低沉的嗡鳴。神識全力外放,如同無形的觸手,籠罩著石屋周圍數十丈的範圍,警惕著任何風吹草動。石屋的陣法光幕明滅不定,承受著遠處傳來的能量衝擊餘波,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知道,這些陣法抵擋煉氣期修士尚可,若是築基期的魔物,或者那些心懷叵測的內奸親自前來,恐怕支撐不了太久。
外麵的廝殺聲、爆炸聲越來越近,顯然戰火正在向外圍蔓延。濃鬱的魔氣腥臭味幾乎令人窒息。偶爾有零散的、身上帶傷的低階魔物嘶吼著從石屋附近跑過,或者一兩個渾身浴血、神色倉皇的修士亡命奔逃,蘇楊都屏息凝神,沒有貿然出手相助或攻擊,此刻,保存實力,應對真正的危機才是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