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楊離去後，迎賓殿內的氣氛並未立刻鬆弛下來。淩霄真人與雲鶴真人相對而坐，靈茶已涼，卻無人顧及。
“雲鶴師叔，您如何看待天機閣此舉？”淩霄真人指尖輕叩桌麵，眉宇間凝著一絲化不開的沉重。瑤光星使的到來與離去，都帶著一種超然物外的隨意，但其背後代表的意味，卻讓這位執掌萬年宗門的巨頭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雲鶴真人雪白的長眉低垂，沉吟良久，方緩聲道：“天機閣，窺伺天機，超然物外。他們行事，往往看似隨意，實則暗合某種命運的軌跡。今日瑤光前來，與其說是質詢，不如說是一次‘確認’與‘投資’。”
“確認？”淩霄真人目光一閃。
“確認蘇楊是否真是那引發混沌異象的‘變數’，確認其混沌之力的性質，是否值得他們關注，乃至……下注。”雲鶴真人抬起眼，眼中閃爍著睿智的光芒，“那最後送出的‘客卿觀察令’，便是明證。他們看到了蘇楊的價值，看到了混沌蘊含的無限可能，但他們也無法完全掌控或預測這種可能，故而留下一個善緣，一個觀察的窗口。這既是善意，也是一種無形的羈絆。”
淩霄真人緩緩點頭：“師叔所言極是。如此一來，蘇楊身上的關注，除了‘蝕’組織不死不休的仇恨，如今又加上了天機閣這等超然勢力的目光。他未來的路，當真是一步一荊棘。”
“福禍相依。”雲鶴真人語氣平靜，“危機亦是磨礪。此子心性之沉穩，遠超同齡，更有混沌道基這等亙古未聞的底蘊，未必不能在這滔天巨浪中，闖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通天大道。我青嵐宗，既已與他命運相連，傾力護持，助他成長，或許亦是宗門重返巔峰，乃至更進一步的契機。”
提到宗門，淩霄真人精神一振：“師叔說的是。蘇楊此番於宗門有存續之功，其潛力更是毋庸置疑。按宗門規製，立下此等大功、且資質卓絕者，當擢升為……真傳弟子！”
真傳弟子！
這四字重若千鈞！在青嵐宗，真傳弟子地位尊崇，遠非內門弟子可比。不僅意味著宗門資源的極度傾斜，核心道法的無條件開放，更代表著一種身份，是未來宗主、峰主的有力競爭者！每一個真傳弟子的確立，都需經過宗主與所有核心峰主、長老的共同決議，是宗門最重大的決策之一。
雲鶴真人微微頷首：“理應如此。不過，蘇楊情況特殊，混沌道基之事必須嚴格保密。其真傳身份的確立，需有一個合情合理、又能掩人耳目的由頭。”
“便以其於玄冰洞窟鎮守，力抗魔蝕，最終‘道基受損’卻‘信念感動祖師’，於瀕死之際得獲‘上古傳承’為由，如何？”淩霄真人顯然早已思慮過，“如此一來，他日後修為突飛猛進，或施展某些非常手段，便可推脫於此‘傳承’之上，既能解釋其不凡，又能掩蓋混沌之秘。”
“善！”雲鶴真人表示讚同，“具體細節，還需與趙磐、玄木等人仔細商議，務必做到天衣無縫。此外，其師承……”
淩霄真人接口道：“蘇楊原屬玄木那一脈，但其道基屬性已變，玄木的功法未必完全契合。而混沌包羅萬象，或許……由師叔您親自指點，更為合適？”他看向雲鶴真人，帶著詢問之意。雲鶴真人輩分極高，修為深不可測，更是宗門陣道與諸多隱秘的守護者，由他教導蘇楊，無論從實力還是保密角度，都是最佳選擇。
雲鶴真人略一沉吟，並未推辭：“可。此子關乎宗門未來氣運，老夫便再操勞一番。”
大事議定，淩霄真人立刻傳訊，召厚土峰峰主趙磐、玄木真人，以及另外幾位絕對可靠的核心峰主，即刻前往淩霄殿偏殿密議。
……
就在青嵐宗最高層為了蘇楊的真傳之位與未來規劃緊鑼密鼓地商議之時，一道極其隱秘、幾乎微不可查的波動，借著護宗大陣因之前大戰尚未完全修複的一絲極其細微的滯澀，如同無形的觸須，悄然探入了青嵐宗內部。
這道波動並非實體，也非神識，更像是一種純粹的信息流，一種基於某種詭異契約的傳遞。它繞過層層陣法警戒，無視了巡邏的弟子，精準地投向青嵐宗外圍，一個負責處理低級廢料、平日裡連外門弟子都很少踏足的偏僻山穀——焚瘴穀。
穀內，一名麵容普通、修為僅在煉氣七層、整日與各種廢棄藥渣、煉器殘料打交道的老執事，正佝僂著身子，將一筐散發著異味的殘渣倒入巨大的化瘴池中。他動作緩慢，眼神渾濁，與宗門內無數底層執事彆無二致。
然而，就在那道隱秘波動觸及焚瘴穀的瞬間，老執事那渾濁的眼底最深處，一抹極其隱晦的、與那波動同源的黑紫色幽光，一閃而逝。他傾倒殘渣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一段信息，已然如同劇毒的種子，在他靈魂深處紮根、傳遞：
“玄煞蝕月計劃失敗，核心目標‘蘇楊’疑似身負‘混沌’之力，狀態未知，已被青嵐宗高層嚴密控製。啟動‘暗影’最高潛伏指令：不惜一切代價，確認目標狀態，探查‘混沌’與‘星橋’之秘。允許動用一切潛伏資源，允許與‘影蛇’單向聯係。‘聖族’榮光，終將覆蓋此界腐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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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執事——或者說，代號“暗影”的蝕之暗樁，繼續著他日複一日的勞作，臉上依舊是那副麻木不仁的表情。但他那雙隱藏在寬大袖袍中、布滿老繭的手，指尖卻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混沌……蘇楊……”一個冰冷到極點的意念，在他心底回蕩，“看來，這潭死水，要被徹底攪動了。”
他需要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等待來自“影蛇”的進一步指令，或者……自己創造機會。
……
青嵐宗外，數萬裡之遙，一座隸屬於青嵐宗勢力範圍邊緣、名為“黑岩”的修真城池。
此城因盛產一種低階煉器材料“黑曜石”而興起，魚龍混雜，各方勢力盤踞。城內最大的酒樓“百味齋”後院，一間看似普通的靜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