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仙沙海深處,蘇楊按照血色玉簡中的地圖指引,來到了一片與周遭金黃沙海截然不同的奇異區域。
腳下的沙粒不再是單調的黃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暗沉的血紅色,仿佛被無數歲月的鮮血反複浸染、風乾,踩上去有種詭異的粘稠感,沙粒相互摩擦時發出的不再是聲,而是如同血液流淌般的異響。空氣中彌漫著濃鬱得化不開的血腥氣,這氣味並非新鮮血液的鐵鏽味,而是一種沉澱了萬古、混合著腐朽與某種神聖氣息的複雜味道,更深處,則是一種源自天地初開時的古老與蒼茫。
蘇楊運轉氣運之眼,謹慎地觀察著四周。在他的特殊視野中,這片區域的氣運呈現出一種極度混亂、狂暴的景象,無數血紅色的煞氣如同怒海狂濤般翻湧,其中夾雜著被扭曲的怨念與毀滅意誌。然而,在這片混亂的最深處,他卻捕捉到了一絲微弱卻無比純淨、仿佛萬物源頭的——混沌意蘊。這絲意蘊與他的混沌道基隱隱共鳴,指引著他前行的方向。
他不敢大意,將混沌領域維持在周身三丈範圍,如同一個灰色的蛋殼,將一切異常氣息隔絕在外。每一步落下都異常小心,神識如同最精細的觸須,掃描著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危險。沙地之下,那些暗紅色的、如同巨大血管般的脈絡似乎在緩緩搏動,將某種未知的能量輸送到遠方。
如此前行了數日,周圍的景象越發詭異。天空被一層薄薄的血色霧靄籠罩,陽光透過霧氣,在地上投下斑駁的血色光斑。偶爾能看到一些巨大的、不屬於任何已知生物的慘白骨架半埋在紅沙之中,骨架表麵布滿了啃噬和腐蝕的痕跡,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亡氣息。
終於,他抵達了地圖標注的終點。
眼前是一個巨大到望不見對岸的深淵,深淵邊緣的暗紅色沙粒如同活物般,如同粘稠的血液,緩緩向著深淵中心流動,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站在邊緣向下望去,隻見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其中翻滾著濃鬱得如同實質的血色霧氣,神識探入其中,立刻如同泥牛入海,被那血色霧氣吞噬、同化,反饋回的隻有一片混亂與死寂。這裡,就是“血海源眼”。僅僅是站在邊緣,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與排斥就幾乎要將他淹沒。
然而,體內的混沌道基卻發出了前所未有的雀躍與共鳴,仿佛遊子歸家,仿佛看到了同類的呼喚。那深淵深處,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它。
“看來,這裡確實與混沌本源有著極深的關聯。”蘇楊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悸動,不再猶豫,縱身躍入了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深淵。
身體急速下墜,耳邊是呼嘯的風聲,但這風聲很快就被另一種聲音取代——那是血液流淌、心臟搏動、以及無數怨魂哀嚎混合而成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交響。周圍的血煞之氣濃鬱到了極點,甚至自主凝聚成各種猙獰恐怖的血魔幻象,它們嘶吼著,張牙舞爪地撲向蘇楊,試圖侵蝕他的肉身,汙染他的神魂。
但這些足以讓元嬰修士心神失守的幻象,在接觸到蘇楊周身那灰蒙蒙的混沌領域時,卻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發出“嗤嗤”的聲響,迅速消融、瓦解,重新化為最精純的血煞能量,反而被混沌領域邊緣緩緩吸收、轉化。
下墜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仿佛穿透了一層無形的薄膜,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他落在了一片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廣闊空間。
腳下不再是沙地,而是一片無邊無際、正在緩緩翻滾的暗紅色血海!粘稠的血液如同擁有生命般蠕動著,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濃鬱腥氣,這腥氣中蘊含著極強的腐蝕性和混亂意誌。血海之中,不時有巨大無比的奇異白骨浮沉,那些骨骼的形狀超出了蘇楊的認知,有的如同山巒般巨大,生有無數骨刺;有的則纖細如柳枝,卻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更有一些骨骼上天然生長著複雜的符文,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動。它們都屬於早已湮滅在時光長河中的、不可名狀的古老存在。
而在這片浩瀚血海的正中央,懸浮著一顆巨大到難以想象的心臟!
這顆心臟通體呈暗紅色,表麵布滿了無比複雜、天然生成的混沌色符文,那些符文仿佛還在緩緩流動,蘊含著天地至理。它如同一個活物,在以一種緩慢而沉重的節奏搏動著。“咚……咚……咚……”每一次搏動,都如同神人擂鼓,引動著整個血海空間隨之震蕩,掀起滔天血浪!隨著它的搏動,磅礴如海的血煞之力彌漫開來,但更讓蘇楊心神震動的是,在那血煞之力的核心,他感受到了一絲微弱卻本質極高的——混沌本源氣息!
“混沌魔神的心臟!”蘇楊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根據《混沌墟典》中的零星記載,宇宙混沌初開之時,曾孕育三千混沌魔神,各自執掌一條大道法則,強大無比。後曆經開天大劫,絕大多數魔神隕落,其殘軀、本源散落於諸天萬界。難道眼前這顆仍在搏動的心臟,便是某一位隕落的混沌魔神所留?一位執掌“血”之本源法則的魔神?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就在他震撼之際,那顆巨大的魔神心臟似乎清晰地感知到了他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搏動的節奏驟然加快!
“轟隆隆!!!”
整個血海仿佛被徹底激怒,沸騰了起來!無數粘稠的血液凝聚成高達千丈的恐怖血浪,如同無數血色巨蟒、魔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從四麵八方朝著蘇楊拍打、撕咬而來!這些血浪不僅蘊含著足以瞬間融化上品靈器的恐怖腐蝕力,更攜帶著魔神殘存的混亂、暴戾意誌,如同無形的尖刺,直接攻擊神魂,足以讓心誌不堅的元嬰修士瞬間迷失自我,淪為隻知殺戮的血魔!
“混沌神光,萬法不侵!”
蘇楊不敢有絲毫怠慢,低喝一聲,將初步小成的混沌道軀力量催動到極致。一道凝練無比的灰蒙蒙神光自他體內湧出,化作一個堅實的灰色光罩,將他牢牢護在其中。血浪悍然拍擊在光罩之上,發出“滋滋滋”如同冷水滴入滾油般的劇烈聲響,血浪中蘊含的腐蝕之力和混亂意誌,在觸及混沌神光的刹那,便被那包容萬物、化儘萬法的特性迅速刷落、淨化、吞噬!
他頂著無窮的壓力,一步步朝著血海中央那顆巨大的心臟走去。每靠近一步,周圍的血煞之氣便濃鬱一分,那心臟散發出的無形威壓也沉重一分,仿佛整個血海空間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肩上,讓他混沌道軀的骨骼都發出了細微的“咯吱”聲。
“外來者……離開……此地……不歡迎你……”一個古老、滄桑、充滿了混亂與暴戾情緒的意念,如同跨越了萬古時空,直接蠻橫地闖入了蘇楊的識海,帶著不容置疑的排斥。
蘇楊穩住心神,以神念回應,聲音平靜卻堅定:“前輩,我無意冒犯,亦非為了掠奪。我來此,隻為追尋混沌大道的真諦,印證自身所學。”同時,他主動放開了對混沌道基的部分壓製,讓那純淨的、源自本源的混沌氣息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感受到這股同源而出、卻又似乎更加純粹、平和的混沌氣息,那魔神心臟的排斥意念似乎減弱了一絲,但其中的暴戾與警惕並未減少。“混沌……早已逝去……被背叛……被竊取……留下的……唯有毀滅……與仇恨……”斷斷續續的意念傳來,充滿了萬古不化的蒼涼與深入骨髓的怨恨。
蘇楊沉默片刻,一邊繼續艱難前行,一邊以神念傳遞自己的理解:“前輩,混沌並非終結,亦非唯有毀滅。混沌是源初,是包容,是演化萬物的根基,亦是一切回歸的終點。毀滅與新生,本就是混沌循環的一部分。”
他一邊說著,一邊主動運轉《混沌墟典》的總綱,將自己對“混沌化生萬物”、“萬物歸墟混沌”等道理的理解,化作一道道平和而堅定的意念波紋,傳遞向那顆巨大的心臟。
“嗡……”
魔神心臟微微震顫了一下,表麵那些混沌色的符文流轉的速度加快了一絲,閃爍著明滅不定的光芒。蘇楊那蘊含著“秩序”、“平衡”、“循環”意味的意念,似乎與它記憶中某個久遠的、被仇恨掩蓋的碎片產生了微弱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