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初定,東海臣服的消息,如同席卷全城的狂風,吹遍了每一條尋常巷陌。
百姓們興高采烈,額手相慶。
街頭巷尾的酒肆茶樓裡,說書先生們更是口沫橫飛,將華朝天軍的神威,蘇毅陛下的聖名,描繪得如同日月經天,江河行地。
然而,在這片看似歡騰的海洋之下,卻有洶湧的暗流在無聲湧動,積蓄著顛覆一切的力量。
蘇毅親手推行的“科舉取士”、“攤丁入畝”、“廢除人頭稅”等一係列新政,宛如一顆顆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
激起的滔天漣漪,遠未平息。
這些新政,對於天下寒門子弟而言,是天降甘霖,是魚躍龍門的曙光。
可對於那些盤踞朝堂已久、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卻不啻於剜心割肉,斷其命脈!
清河崔氏的府邸深處。
一間密不透風的暖閣之內,燈火搖曳不定,映照著幾張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臉。
為首之人,正是當今清河崔氏的家主,崔玄。
他身旁,則是範陽盧氏的族長盧照鄰,以及其他幾個頂級門閥的代表人物,個個麵色不善。
“諸位,不能再等下去了!”
崔玄的聲音嘶啞,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他那枯瘦如柴的手指緊緊攥著手中的茶杯,指節發白,青筋畢露。
“那蘇毅小兒,真以為平定了一個小小的瀛洲,便可高枕無憂,肆意妄為!”
“他這分明是在動搖我華朝的國本!”
“攤丁入畝,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等世家千年積累下來的田產,豈能讓他一句話就隨意清丈,納入那什麼狗屁黃冊?”
範陽盧氏的族長盧照鄰,麵色鐵青,一雙細小的三角眼中,閃爍著怨毒至極的光芒。
“還有那廢除人頭稅!一旦施行,那些賤民便不再依附於我等門下,我等何來部曲家兵?何以維持家族威勢?”
另一位世家代表猛地一拍桌案,唾沫星子橫飛,語氣中充滿了難以遏製的憤怒。
“科舉取士更是荒唐透頂!一群泥腿子,也妄想通過幾篇文章,便與我等世代簪纓的士族平起平坐?簡直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
他們世代傳承,依靠著早已腐朽的察舉製與九品中正製的餘蔭,將朝堂官場視為自家後花園,予取予求。
如今,蘇毅卻要讓他們與那些出身卑微的寒門庶子,在考場上一較高下。
這不僅是顏麵掃地,更是對他們核心利益的致命衝擊!
“陛下遠征瀛洲,國庫必然空虛,主力大軍泰半尚在海外,長安城內的防備,此刻正是最為鬆懈之時。”
崔玄的眼中,閃過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厲與瘋狂。
“這,正是上天賜予我等的絕佳良機!我等當效仿古之先賢,撥亂反正,恢複祖製,讓這朗朗乾坤,重歸清明!”
他的話語中,帶著強烈的蠱惑力,也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崔兄此言,深得我心。”
盧照鄰陰惻惻地開了口,聲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黏膩。
“不過,單憑我等幾家之力,想要撼動蘇毅的統治,恐怕尚有不足。”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與陰險。
“但老夫早已暗中聯絡了大虞、大康的一些舊部。那些人,對蘇氏篡逆之心,可謂是恨之入骨,時刻想著複辟舊朝。”
“更有甚者,北磐、大炎兩國潛伏在長安的暗樁,老夫也已搭上了線。隻要我等許以重利,他們必然會不遺餘力地助我等一臂之力,共襄盛舉!”
此言一出,暖閣內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驟然變得更加沉重壓抑。
勾結前朝餘孽!
聯絡外邦細作!
這已然是通敵叛國,株連九族的滔天大罪!
然而,對蘇毅新政的刻骨仇恨,以及對重掌權柄、繼續享受那份高高在上特權的強烈渴望,讓他們將一切風險都拋諸腦後。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蘇毅被趕下龍椅,新政廢除,他們重新掌控一切,繼續作威作福的美好景象。
與此同時,皇城,禦書房內。
蘇毅修長的指尖,正輕輕撚著一份剛剛由錦衣衛指揮使毛驤呈上來的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