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計臉上的笑容,在聽到“虛空雷晶”四個字時,像是被瞬間凍住的劣質豬油,凝固得既僵硬又滑稽。
他眼中的市儈與虛偽飛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的、銳利的精光。他上上下下,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的白衣女子,試圖從她那平靜如古井的麵容和空無一物的氣息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
“客人,”夥計的聲音也變了,不再是那種油滑的腔調,而是變得低沉而沙啞,“這四個字,在黑市裡,比人命還貴。”
他微微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著轉魄走向櫃台後方一處更為僻靜的角落,用一塊厚重的黑布簾隔開了外麵的嘈雜。
“問事樓有問事樓的規矩。”夥計壓低了聲音,“尋常的情報,用靈石便可買到。但這等逆天奇物的消息,靈石是買不來的,得用等價之物來換。或者……為我們樓主,辦一件事。”
轉魄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她似乎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
就在她準備開口時,一個輕佻中帶著傲慢的聲音,從不遠處的酒桌上傳了過來。
“嗬,虛空雷晶?本少爺沒聽錯吧?”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衣著華貴的青年,麵色白淨,眼神卻透著一股子邪氣。他懷裡摟著兩個衣著暴露的侍女,身後還站著兩名氣息沉穩,太陽穴高高鼓起的護衛,顯然是天罡境的好手。
那青年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轉魄的背影,目光肆無忌憚,充滿了侵略性:“一個連修為波動都感覺不到的凡人女子,也敢來打聽這種東西?你是想買回去給你家男人當擺設,還是覺得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他身邊的幾名同伴發出一陣哄笑,整個問事樓二層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到了這個小小的角落。
夥計的臉色微微一變,對著那青年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龍少爺,這位是……”
“你閉嘴!”被稱作龍少爺的青年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這裡有你說話的份?黑市什麼時候連這種不三不四的阿貓阿狗都能進來了?”
說著,他推開懷裡的侍女,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端著一杯血紅色的酒,朝轉魄走了過來。
“小美人,一個人多無趣。不如跟了本少爺,彆說區區虛空雷晶的消息,就是天上的月亮,本少爺也能……”
他的話沒能說完。
甚至沒有人看清發生了什麼。
眾人隻覺得眼前似乎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白光一閃而逝,快得仿佛是燭火搖曳產生的錯覺。
轉魄,依舊站在原地,背對著他,仿佛從未動過。
“叮當”一聲脆響。
龍少爺頭上那頂用赤金打造,鑲嵌著寶石的華麗發冠,從中間整整齊齊地斷成了兩半,掉落在地。
一縷被切斷的黑發,悠悠地飄落下來。
龍少爺臉上的淫邪笑容僵住了。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頭頂,隻摸到一片涼颼颼的、整齊得如同刀切的斷發茬。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他的尾椎骨猛地竄上天靈蓋,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凍結。
他看到了。
在自己脖頸前不到半寸的空氣中,懸停著一柄薄如蟬翼、通體雪白的小劍。劍尖,正散發著讓他神魂都在顫栗的恐怖殺意。
那柄劍,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他身後的兩名天罡境護衛,瞳孔收縮到了極致,渾身肌肉緊繃,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他們擺出了防禦的架勢,卻根本不敢上前一步。因為他們比自己的主子更清楚,剛才那一瞬間,隻要那道白光的主人願意,龍少爺的腦袋已經和那頂發冠一樣,被整齊地分成了兩半。
整個問事樓,陷入了一片死寂。
隻有那柄小白劍,靜靜地懸停著,仿佛死神的凝視。
轉魄,終於緩緩地轉過身。她空靈的眸子第一次看向那位龍少爺,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像是來自九幽之下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