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之巔,風是靜的。
並非無風,而是風在接近那道白衣身影三尺之外,便被一股無形的意誌撫平,化作最溫順的氣流,繞身而過。
西門吹雪在等。
等劍鋒飲血。
遠方的天際,那一抹暗紅色的流光,終於不再是光,而化作了一片遮天蔽日的血雲。
血雲翻湧,其速如電,所過之處,山林枯萎,大地龜裂,仿佛一場移動的天災。其中蘊含的怨毒與瘋狂,足以讓千裡之外的生靈肝膽俱裂。
它來了。
“轟隆!”
整片血雲,如同一顆巨大的血色隕石,狠狠砸在了西門吹雪所在的山峰之上。
山峰沒有崩塌。
那狂暴的血雲,在距離山巔十丈之處,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截停。血浪滔天,卻無法再寸進分毫,隻能徒勞地拍打著那片看不見的壁壘。
血雲之中,一張巨大而扭曲的女人臉龐緩緩凝聚成形。她的五官在不斷變幻,時而是血夫人的妖嬈,時而是無數冤魂的痛苦,唯獨那雙眼睛,死死地鎖定著山巔上那抹刺眼的白色。
“是你!”
那聲音,不再空靈,不再威嚴,而是由千萬個聲音疊加而成的,尖銳、瘋狂的嘶吼。
“一個劍客……一個隻會耍劍的孤魂野鬼……竟敢在此地等我!”
血夫人笑了,笑聲淒厲,震得空間都在嗡鳴。
“也好!也好!本宮正愁元氣大損,無處補充。你的劍意不錯,你的神魂,想必也……很美味!”
話音未落,那片龐大的血雲,猛然收縮。
所有的怨念,所有的汙穢,所有的力量,都在一瞬間向內坍塌,最終凝聚成了一道不足丈許的暗紅色身影。
那身影依舊是血夫人的模樣,但她的皮膚上布滿了黑色的魔紋,十指化作了利爪,一頭青絲變成了無數扭動的血色小蛇。她的氣息,比在地宮時更加邪異,更加狂暴。
她已不再是鬼市之主,而是一頭被逼出巢穴,隻剩下最原始本能的……凶獸。
“死!”
血夫人尖嘯一聲,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整片天空,都被暗紅色的爪影所籠罩。
每一道爪影,都足以撕開道源境強者的護體靈光,其中蘊含的“枯神咒”之力,更是能直接侵蝕神魂,將人化作一灘膿血。
爪影如雨,封死了西門吹雪的每一個方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然而,西門吹雪依舊沒有動。
他甚至沒有抬頭去看那毀天滅地的攻擊。
他的世界裡,沒有漫天爪影,沒有滔天血氣,隻有他自己,和手中的劍。
他的手,很穩。
他的人,比山巔的岩石還要沉靜。
他在等待一個點。
一個所有攻擊彙於一處,力量達到巔峰,卻也是破綻畢露的……點。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在血夫人那瘋狂的感知中,那個白衣劍客的身影,仿佛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無論她爆發出何等猛烈的攻擊,都像是石沉大海,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應。
恐懼,這本不該屬於她的情緒,毫無征兆地從心底滋生。
不對!
必須殺了他!立刻!馬上!
血夫人將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最後一擊之中。漫天爪影合而為一,化作一隻足以遮蔽山巒的血色巨爪,當頭拍下!
就是現在。
西門吹雪的眼睛,終於抬了起來。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沒有感情,沒有波動,比萬載玄冰還要冷。
那雙眼中,映照出的,不是毀天滅地的血爪,而是一條線。
一條死亡的,分割生死的線。
然後,他拔劍。
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劍。
因為那一劍,已超越了凡俗對於“快”的認知。
天地間,所有的色彩與聲音,都在劍刃出鞘的刹那,被剝離了。
世界,隻剩下黑與白。
一道純粹的,不含一絲雜質的,仿佛能淨化世間所有汙穢的劍光,自下而上,逆流而起。
它沒有去抵擋那隻血色巨爪。
它隻是沿著那條西門吹雪眼中的“線”,輕輕地,一劃而過。
劍光,穿過了巨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