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城樓的輪廓溶成一道更加深沉的剪影。魯班與徐光啟一前一後,疾步登上城頭。前者一身匠人短打,兩手滿是老繭;後者一襲青衫,文質彬彬,眉宇間卻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書卷氣。
兩人一踏上城樓,便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蘇毅背對著他們,如一尊雕塑,矗立在巨大的輿圖之前。周倉和賈詡分立兩側,神色凝重,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
“主公。”兩人齊齊躬身。
蘇毅沒有轉身,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格外清晰。“魯班,徐光啟,我問你們一個問題。”
“半日之內,在黑石縣那種一馬平川的地方,如何立起一道能擋住,或者說,能拖住三十萬妖潮的防線?”
此言一出,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魯班的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他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主公,這……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彆說半日,就是給半個月,沒有山石林木,也休想建起一道像樣的城牆。那是神仙的手段,不是我天工坊的活計。”
徐光啟也跟著搖頭,他比魯班更懂得工程的局限:“陛下,土木之功,在於累積。開掘地基,夯實土牆,最快也需數月。半日……連畫圖紙的功夫都不夠。”
兩人說的都是實話。在絕對的物理規則麵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誰說,要建牆了?”
蘇毅終於轉過身,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睛,在輿圖微弱的光芒映照下,亮得嚇人。他走到輿圖前,用手指在“黑石縣”那個點上,畫了一個圈,然後又在圈外,畫了數道交錯的橫線。
“我們不往上建。”他的聲音透著一股森然的冷意,“我們往下挖。”
往下挖?
魯班和徐光啟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在黑石縣外圍,挖三道深溝,溝寬五丈,深三丈。溝與溝之間,相隔百步。”蘇毅的手指在輿圖上滑動,“溝裡不用注水,但溝底,要給我插滿削尖的硬木樁子,或者直接扔滿鐵蒺藜。”
“兩道溝的中間地帶,怎麼處理?”周倉忍不住插嘴,他聽得入了神。
“拒馬。”蘇毅看向魯班,“用你們天工坊的鐵料,打造最簡單,但最尖銳的拒馬陣。可以快速拚接,也可以隨意拆分。我要這片百步的距離,變成一片讓妖獸連落腳都困難的鋼鐵叢林。”
“還有,”他看向徐光啟,“我記得城中百姓守城時,用過糞水?”
徐光啟一愣,點了點頭:“確有此事。汙穢之物,妖獸亦會本能避之。”
“不夠。”蘇毅搖頭,“光是臭,嚇不退那些餓瘋了的畜生。我要你,把它變成真正的武器。混合油脂,讓它可以燃燒。混入毒草,讓它觸之皮爛。再混入石灰、辣椒粉,讓它潑灑開來,能遮蔽視野,能侵入呼吸。”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我要的,不是一道防線,而是一個屠宰場。一個能讓妖獸流儘最後一滴血的磨盤。韓信和他的三萬新兵,就是這個磨盤的軸心。”
城樓之上,一片死寂。
周倉聽得眼皮直跳,他偷偷瞥了一眼蘇毅,心想主公這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又挖溝又潑糞的,聽著就損,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他娘的實在是高明。
魯班起初的表情是抗拒的。讓他這個機關術大師,天下第一的巧匠,去研究怎麼挖溝,怎麼弄最粗鄙的木樁和鐵刺,簡直是對他專業的侮辱。
可聽著聽著,他的眼睛越來越亮。那是一種工匠找到了全新“玩具”的興奮。他不再去想美觀,不再去想精巧,腦子裡隻剩下兩個字——殺傷!
“主公此法……此法……”他嘴唇哆嗦,半天憋出一句,“不當人子,但……真他娘的妙啊!在溝壑與拒馬陣中,留出幾條特定的通道,誘敵深入,再以強弩攢射……這哪裡是防守,這分明就是個張開口袋等死的陷阱!”
而旁邊的徐光啟,反應更是誇張。他那張文質彬彬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病態的紅暈,像是喝醉了酒。
“陛下聖明!”他激動地一拍手,“金汁為基,臣懂了!可配以沸油、狼毒之汁、斷腸草之末,再輔以‘鬼見愁’的花粉與‘三步倒’的蛇毒!此物一出,莫說血肉之軀,便是金石也能腐蝕三分!若能再混入磷粉,遇風自燃……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