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王城,日上三竿。
關羽孤騎懾一城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夜之間傳遍了雲州。原先那些因妖言而惶惶不安的百姓,此刻心中的陰霾被一掃而空。茶館裡,說書先生的驚堂木一拍,講的不再是狐仙鬼怪,而是“武聖單刀會,一言退藩王”的嶄新段子,聽得滿堂喝彩。
街麵上,肉眼可見地變了。
曾經麵帶菜色的流民,如今在“以工代賑”的工地揮汗如雨,臉上有了血色,眼裡有了光。新建的坊市裡,南來北往的商隊絡繹不絕,吆喝聲此起彼伏。他們運來的不再是緊俏的糧草,而是各地的特產與奢侈品。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大夏,安穩了。
鹽鐵司衙門後院,一座新建的工坊拔地而起。
徐光啟一身短打,額上滲著細汗,正指揮著工匠們調試一套他親手設計的過濾結晶裝置。那套裝置由十幾個巨大的陶土漏鬥和層層疊疊的細麻、木炭、砂石構成,看起來古怪,卻又暗含某種韻律。
荀彧站在一旁,手裡拿著一小撮剛從平南王府收繳來的粗鹽。鹽粒粗大,色澤灰黃,還夾雜著肉眼可見的黑點,湊近了聞,有股揮之不去的苦澀土腥味。
“文若,莫急。”徐光啟沒回頭,他正小心翼翼地轉動一個黃銅閥門,讓一大鍋溶解後的濃鹽水,緩緩流入第一個漏鬥,“格物致知,最忌心浮氣躁。這其中的道理,與你治理一州,並無二致。”
濃鹽水順著層層疊疊的過濾裝置,被一遍遍地洗滌、沉澱。一個時辰後,當那清澈如水的鹽鹵,被引入最後一排寬大的曬盤時,奇跡發生了。
隨著水分的蒸發,一層細密、潔白、有若初雪的結晶,在盤底慢慢浮現。
一名工匠壯著膽子,用指尖撚起一粒,放入口中。
下一刻,他眼睛瞪得溜圓,激動得說不出話,隻是一個勁地指著自己的嘴,又指著盤裡的鹽。
荀彧走上前,也撚起少許。
入口,沒有絲毫苦澀,隻有純粹到極致的鹹鮮,在舌尖化開。這哪裡是鹽,分明是瓊漿玉液。
“此鹽,可名‘雪花’。”徐光啟擦了擦額上的汗,臉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純粹笑意,“一斤劣鹽,可得三兩雪鹽。成本,不及我們自煮井鹽的一成。”
荀彧手捧著那潔白的雪鹽,看著這位在田間地頭和工坊裡比在朝堂上待得更久的農學大家,鄭重其事地躬身一揖。
“徐大人,國之柱石。”
他抬起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趙康,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
黑石縣。
韓信的帥帳內,多了一本薄薄的冊子。
正是蘇毅派人送來的《低級練兵手冊》。
以韓信之能,天下兵法儘在他胸中。這本所謂的“低級”手冊,在他看來,內容確實淺顯,無非是如何站隊、劈砍、紮槍,如何通過簡單的號令形成隊列反應。
但他翻看的速度,卻很慢,很認真。
看到最後,他合上冊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主公送來的,不是一本兵書,而是一個能將普通農夫,在最短時間內,變成一個合格士兵的工具。它摒棄了所有高深的技巧,隻留下了最核心,最實用的殺人與紀律。
陷陣營是精銳,是尖刀。但一個帝國,不能隻有一把刀。它需要的是無數能戍衛邊疆,維持治安的普通士兵。
這本手冊,價值連城。
“來人。”
“將軍。”
“將此冊謄抄百份,分發各營什長,命其嚴格按照手冊內容,操練新兵。半月之後,我親自校閱。”
“遵命!”
正當韓信規劃著新兵營的未來時,帳外傳來一陣“咚咚咚”的狂奔聲,伴隨著壓抑不住的傻笑。
周倉回來了。
他一頭紮進後山,連帥帳的門都沒進。
當他看到那株嫩綠的幼苗,安然無恙,甚至比昨天還精神了幾分時,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