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煙塵,如同一頭從地平線儘頭蘇醒的黃色巨獸,張牙舞爪地撲向落鳳坡。
大地在顫抖,不是之前玄甲軍衝鋒時那種沉重而富有節奏的轟鳴,而是一種混亂、狂躁、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撕裂的震動。
二十五萬大軍!
當那條由無數人頭彙成的黑色長線,出現在大夏軍陣的視野中時,即使是那些在上一場戰鬥中幸存下來的老兵,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多了。
人實在太多了。
放眼望去,整個地平線都被填滿了。黑色的盔甲,黑色的旗幟,還有那密密麻麻,如同蟻群一般攢動的人頭。那股由二十五萬敗軍彙聚而成的,混雜著絕望、瘋狂和怨毒的煞氣,衝天而起,甚至讓天空中的雲層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灰色。
周倉站在關羽身後,手心裡全是濕漉漉的汗。他手裡的鬼頭大刀,此刻感覺有千斤重。
他吞了口唾沫,喉嚨乾得發緊。
“將……將軍……”他的聲音有點抖,“這……這也太多了吧?跟黑螞蟻窩似的,捅了老窩了這是。”
上一場戰鬥,他雖然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可現在,看著眼前這無邊無際的敵軍,他心裡那點興奮勁兒,早就被一股冰冷的寒意給澆滅了。
他感覺自己的兩條腿肚子都在打轉。這要是衝上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這五萬來人給淹死。
關羽依舊微閉著丹鳳眼,撫著長髯的手,沒有一絲一毫的顫動。他隻是淡淡地吐出兩個字:“聒噪。”
周倉立馬閉上了嘴,可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他偷偷瞟了一眼身邊的幾個親兵,發現他們雖然一個個強撐著站得筆直,但那發白的臉色和緊握著兵器的、青筋暴起的手,還是暴露了他們內心的緊張。
不隻是他們。
整個大夏軍陣,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那些剛剛被收編,換上大夏軍服的降兵,此刻更是嚇得麵無人色。他們才剛剛從上一場屠殺中活下來,現在又要麵對數倍於之前的敵人?不少人已經開始發抖,眼神躲閃,要不是身後有督戰隊那明晃晃的刀子,恐怕當場就要跪下了。
就連高順麾下的陷陣營,那些麵無表情的殺戮機器,此刻也散發出一種更加凝重的慘烈氣息。他們不怕死,但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戰鬥,將會比上一次殘酷十倍。
唯一沒有變化的,或許隻有秦瓊和他身後的三千玄甲軍。他們依舊靜靜地坐在馬上,人馬合一,像三千座亙古不變的黑色山峰。對他們來說,敵人有多少,似乎並不重要。他們的任務,隻有一個,那就是將前方的一切,全部碾碎。
高高的戰車上,韓信迎風而立。
山崗上的風,吹得他背後那麵“韓”字帥旗獵獵作響。他手裡拿著千裡鏡,一動不動地看著遠方那片正在不斷逼近的黑色潮水。
“元帥,敵軍已經進入十裡範圍,前鋒已經開始加速了!”一名傳令兵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緊張。
韓信緩緩放下千裡鏡,臉上沒有恐懼,沒有激動,隻有一種棋手看著棋盤的絕對冷靜。
“傳令。”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針鎮定劑,讓周圍所有將領騷動的心,都瞬間安定了下來。
“陷陣營,後退三百步。”
“什麼?!”
這個命令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連一直沉默如山的高順,都猛地抬起頭,看向韓信,眼神裡充滿了不解。
陷陣營,有死無生。他們的使命,就是作為全軍的鋒矢,鑿穿一切。讓他們後退?這簡直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
“元帥!我陷陣營,寧死不退!”高順單膝跪地,聲音嘶啞而堅定。
“寧死不退!”他身後的一千陷陣營將士,齊聲怒吼。
韓信的目光,落在了高順身上,眼神依舊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