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毅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的魔音，清晰地傳入玄陽真人的耳中。
癱倒在地的玄陽真人身體猛地一顫。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渾濁、空洞、充滿了絕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身穿黑色龍鎧，麵容年輕，卻又讓他感到無儘恐懼的男人。
就是他！就是這個男人！
這個被他視為“螻蟻”的凡人皇帝！
在短短幾天之內，破他大陣，滅他神魔，殺他盟友，毀他宗門！
將他從一個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神遊境大能，變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眾叛親離的喪家之犬！
“為什麼……為什麼……”
玄陽真人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像是一台生了鏽的鼓風機。
他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
他們是修行者啊！是超脫了凡俗，追求長生大道的仙人啊！為什麼會敗？而且是敗在一群他們最看不起的凡人手中？
“沒有為什麼。”
蘇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
“因為，你們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玄陽真人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的憤怒：“胡言亂語！我等修士，與天地同壽，豈是爾等凡人……”
“與天地同壽？”蘇毅冷笑著打斷了他，“你們高高在上太久了，久到你們已經忘了，這片土地，到底是誰的天下！”
“你們，也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蘇毅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滾滾天雷，響徹在這片已經被鮮血染紅的山巔之上。
“你們視萬民為螻蟻，肆意欺壓，吸食他們的血肉，來供養你們那可笑的長生大道！”
“你們視王權為無物，妄圖淩駕於國家法度之上，建立你們那所謂的方外樂土！”
蘇毅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記重錘，狠狠地砸在玄陽真人的心上。玄陽真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響，他畢生所修的“道”、所持的“念”，在這些話語麵前，竟顯得如此不堪一擊。他猛然意識到，自己的“道”，不過是建立在凡人血汗之上的空中樓閣，是脫離了芸芸眾生的無根浮萍！
“你……你……”玄陽真人指著蘇毅，嘴唇哆嗦，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朕如何？”蘇毅踏前一步，龍威如獄，壓得玄陽真人幾欲窒息，“你們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曾問過，朕，答不答應？！”
“你們，可曾問過，這天下的億萬百姓，答不答應？！”
這一刻，玄陽真人終於明白了。他不是敗給了蘇毅，也不是敗給了白起。
他，是敗給了這個時代！是敗給了那股由千千萬萬不願再被奴役的凡人，彙聚而成的時代洪流！而蘇毅，隻不過是這股洪流的引導者。
“噗——！”
道心，徹底碎裂！玄陽真人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血，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嗬嗬……嗬嗬嗬……”
玄陽真人忽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充滿了無儘的悲涼和自嘲。
“原來……如此……原來，我們，才是真正的井底之蛙……”
他看著蘇毅，那雙已經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認命般的釋然。
“蘇毅。”他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早已被鮮血和塵土弄得肮臟不堪的道袍，似乎想在臨死前，保留作為一名修行者最後的尊嚴。
“你贏了。”他平靜地說道，“今日，我玄陽，我天心宗，栽在你的手上，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