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西楚大營這片剛剛淪為人間煉獄的土地,染上了一層更加詭異的血色。
空氣中,血腥味與泥土的腥氣混雜在一起,濃得化不開,吸入肺中,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膩。戰鬥已經結束,喊殺聲與哀嚎聲都已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以及數萬名大夏士兵甲胄摩擦、隊列行進時發出的金屬交鳴。
呂布煩躁地用一塊還算乾淨的布擦拭著方天畫戟上的血跡,畫戟的月牙刃上,連一絲豁口都沒有。他身上那套嶄新的高爐鋼甲,除了被血漿糊滿了看不出原色,同樣毫發無損。
“就這?”他一腳踢開腳邊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滿臉的不儘興,“連熱身都不夠!老子還以為能殺個痛快,結果一群軟腳蝦,碰一下就碎了!”
他扭頭看向身後策馬而來的韓信,見對方身上除了些許塵土,依舊文雅整潔,忍不住抱怨道:“韓總參,你看看,你看看!我這身新甲,連個像樣的凹痕都沒留下!工部那幫家夥是不是偷工減料了?”
韓信的目光並未停留在呂布身上,而是掃視著整個戰場。他的眼神冷靜得可怕,仿佛眼前這屍山血海,不過是沙盤上的一堆木塊。數不清的西楚降兵被剝去甲胄,收繳了兵器,雙手抱頭,如同一群群待宰的牲畜,被大夏士兵驅趕著,分片區跪在空地上,黑壓壓的一片,看不到儘頭。
“呂將軍的神威,豈是這些烏合之眾能撼動的。”韓信收回目光,臉上露出一抹公式化的微笑,“一戰擊潰敵軍主力,我軍傷亡微乎其微,此乃大功。元帥那邊,想必已經等著捷報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這個,呂布更來氣了:“捷報?二十多萬頭豬,抓起來也費這麼大勁!這也叫捷報?”
韓信笑而不語。
很快,一名負責清點戰場的偏將,帶著兩名書記官,快步跑到韓信麵前,他攤開手中的戰報冊,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啟稟總參!此役,我軍戰損已清點完畢!”
“說。”韓信的語氣很平淡。
“我軍……亡一百三十七人,多為玄甲軍衝陣過猛,與敵軍同墜馬下被亂軍踩踏致死。另有傷者五百二十一人,皆為皮外傷,不影響再戰!”
偏將說到這裡,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才繼續道:“斬獲……無法計數。俘虜西楚降兵,共計……二十七萬三千餘人!”
二十七萬!
這個數字一出,即便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韓信,眼皮也忍不住跳了一下。而一旁的呂布,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了毛。
“多少?!”他一把搶過那本戰報冊,銅鈴大的眼睛瞪著上麵那串墨跡未乾的數字,臉上的表情精彩至極,從震驚到煩躁,最後化為了一股滔天的怒火,“二十七萬張嘴!他娘的!我們帶的糧草,夠喂他們幾天?!”
匹夫之勇,終究要回歸到最現實的問題。
呂布或許不在乎戰略,但他知道吃飯的重要性。這二十七萬張嘴,一天消耗的糧食,就足以讓大夏的後勤線壓力倍增。
韓信從他手中拿回戰報,神色重新恢複了平靜。“走吧,此事,需元帥定奪。”
中軍大帳內,白起依舊端坐在那裡,仿佛從大軍開拔起,他就沒有動過。他身前的沙盤上,代表西楚主力的旗幟,已經被儘數拔除。
當韓信和呂布走進大帳時,白起甚至沒有抬頭,他正在用一塊白布,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的佩劍。
“元帥。”韓信將戰報奉上,“幸不辱命。”
白起沒有接,隻是淡淡地問了一句,問的卻不是戰果:“我們的糧草,還能支撐幾日?”
這個問題,像一盆冰水,讓剛剛打了大勝仗的呂布都冷靜了下來。
韓信躬身回答:“回元帥,若隻供給我軍,可支撐一月有餘。但若算上那二十七萬降兵……不出十日,便會告急。”
帳內,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麻煩!”呂布一拳砸在帳內的立柱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依我看,沒什麼好商量的!坑殺了事!留著他們,就是浪費糧食的累贅!”
“不可。”韓信立刻反駁。
他轉向白起,條理清晰地說道:“元帥,殺降不祥。況且,這二十七萬人,皆是青壯。殺了,固然一了百了,但未免太過浪費。我軍遠道而來,攻城略地,正需大量人力。無論是修築工事、轉運輜重、還是為大軍開路,他們都能派上用場。用敵人的手,來為我們鋪平征服之路,豈不比殺了他們更有價值?”
韓信的眼中閃爍著謀略的光芒:“隻要我們手段得當,將他們分化、整編,使其再無反抗之力,他們便是我大夏一統天下最好用的工具。”
呂布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反駁。他雖然嗜殺,但也知道韓信說的是對的。
帳內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起的身上。這位大元帥的態度,將決定二十七萬人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