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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河北新政·荊棘之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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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在鄴城解圍後威望達到頂峰,他如同一個狠辣的商人,

抓住時機強行推行清查田畝、整頓吏治的新政。

河北世家如同被剜去心頭肉,暗中勾結放出死士;

甄宓救下瀕死傷兵時,有人在她手術器械上塗抹桐油,

而黑暗中,一雙深衣下的眼睛正冷冷注視一切。

銅獸熏爐裡,一縷青煙筆直升起,卻絲毫驅不散鄴城袁府內殿那沉滯得能擰出水來的壓抑。新漆的木器散發刺鼻氣味,混雜著苦澀的草藥香,最底下,一股若有似無的鐵鏽血腥味如同跗骨之蛆,絲絲縷縷地滲出來——那是城外無數戰死的士卒、城內流離失所的饑民帶來的戰爭烙印,早已無聲無息地滲入了這座河北心臟的每一寸磚縫與磚縫間的泥土。

袁紹——錢廣進的靈魂在這具曾經屬於四世三公貴胄的軀殼裡掙紮——靠在厚實的錦緞隱囊上,麵如金紙,深陷的眼窩讓他整個臉龐顯得更加嶙峋,仿佛大病初愈,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抽乾了血氣。然而,那雙眼睛,卻銳利得如同淬了火的針尖,帶著一種全然不同於往日貴公子雍容的、近乎偏執的精明光芒。他剛剛念完那份由沮授主筆、文淵閣幾位飽學之士反複推敲潤色過的《告河北士民書》。聲音不高,甚至帶著重傷初愈後不可避免的微啞,但那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秤砣,砸在殿內十幾個跪伏在地的人背上。

“……冀州盈虛,關乎生民休戚,豈容豪右兼並、膏腴閒置?”袁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裡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茲令各郡縣:自即日起,嚴查田畝隱沒!凡瞞報匿藏者,田產儘數充公,罰金抵充軍需、賑濟!郡縣主官督責不力,與隱戶同罪!著行台禦史沮授,總攝度田、整肅吏治事宜,持節行事,有司不得阻撓!”

最後一個字落下,殿內霎時陷入一片死寂。跪著的十幾位河北大姓代表,頭顱幾乎要埋進自己身上那華貴錦緞衣襟的繁複紋路裡。有人肩膀難以自抑地微微顫抖,仿佛寒風中枯葉;有人則死死攥著手中象征身份的象牙笏板,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捏得青白一片,像是要將那硬物生生捏碎。空氣凝固了,凝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窒息般的粘稠。

“主公——!”一聲淒厲得幾乎岔了氣的呼喚猛地撕裂了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跪在最前、須發皆白的平原田氏家主田鐸猛地抬起頭,布滿深深褶子的臉上涕淚橫流,渾濁的老眼裡全是驚懼與控訴。“此令一出,河北必生大亂啊!我等世族,乃河北百年根基,與袁氏向來唇齒相依,榮辱與共!如此苛待,豈不令忠貞之士寒心?這是要了我們的命,也是斷了河北的根啊!寒心呐!”他聲音嘶啞,如同破舊風箱,最後一個字喊完,額頭重重砸在金磚鋪就的地麵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在寂靜的大殿裡格外刺耳,幾縷花白的頭發沾染了地上的微塵。

“根基?”袁紹嘴角扯出一個冰冷到極點的弧度,那笑意沒有絲毫溫度,反而帶著錢廣進審視財務報表漏洞時特有的冷酷審視。“我躺在榻上人事不省的時候,鄴城搖搖欲墜、眼看就要被曹操踏成齏粉的時候,支撐袁氏根基的是誰?”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憤怒與嘲弄,壓過了田鐸那撕心裂肺的哭嚎,也讓殿中所有跪著的人頭皮一炸。

“是甄夫人!帶著那群醫官沒日沒夜地守著,從閻王爺嘴裡硬生生把傷兵潰爛的命搶回來!是顏良、文醜將軍領著兵在外頭豁出性命浴血廝殺!是沮授先生一個人熬得眼睛通紅,殫精竭慮、拆東牆補西牆地調度糧草軍需!”他猛地吸了一口氣,似乎牽動了肋下那道險些致命的傷口,劇烈的痛楚讓他眉頭狠狠一蹙,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但這痛楚反而更加劇了他話語裡那股子從底層拚殺出來的狠厲,“更是那些被你們這些‘根基’用苛捐雜稅壓榨得隻能易子而食的平頭百姓!他們沒有拖家帶口跑去投奔曹操!你們的根基?”他冷笑一聲,如同金屬刮擦,目光掃過下麵那一張張慘白驚惶的臉,“你們的根基是吸乾了河北百姓的血髓,把自己養得腦滿腸肥!如今賊兵暫時退去,該你們為這根基付出代價了!不刮骨,是要死的!”

錢廣進骨子裡那個小老板的精明狠絕在這一刻徹底爆發。百姓是什麼?是客戶!是口碑!是袁氏集團賴以生存和發展的根本土壤!這些隻顧著自家糧倉堆滿、金庫盈溢,不顧“客戶”死活、甚至差點砸了“袁氏”這塊好不容易熬過生死危機招牌的“股東蛀蟲”,不狠下心來刮骨療毒,清理門戶,河北這艘剛剛從驚濤駭浪中勉強穩住的大船,遲早被他們鑿出無數個窟窿,徹底沉沒!

“下去!”袁紹似乎耗儘了力氣,疲憊地揮了揮手,動作裡帶著一種徹底攤牌後不容置疑的決絕。“沮授先生自會與爾等分說細則。是助我袁本初再造河北,還是……自尋死路,諸位,自行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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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伏在地的代表們,此刻麵如死灰,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整個人都垮了下去。在侍衛無聲卻強硬的手勢驅趕下,他們失魂落魄,如同牽線木偶般,一個接一個,踉蹌著、沉默地魚貫而出。沉重的殿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外麵的世界,也隔絕了他們最後一絲僥幸。殿內隻剩下沮授和幾名絕對忠誠、全程參與謀劃的核心幕僚。沮授看著袁紹額角不斷滑落的冷汗和那隻按在隱囊上、正難以控製地微微顫抖的手,憂心如焚,上前一步低聲道:“主公,雷霆手段雖利,然世家盤踞河北,根深蒂固,其反噬必如毒蛇反撲,陰狠刁鑽,恐防不勝防啊……”

“我知道。”袁紹閉上眼,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卸在隱囊上,深重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聲音裡透出深深的倦怠,卻也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不拔掉這些深紮在肉裡的毒刺,我袁本初,還有整個袁氏,永遠隻是他們擺在前台、替他們遮擋風雨的傀儡幌子!甄夫人的法子,救了我一次,也救了鄴城一次。可若這根基、這土壤從裡頭爛透了,再好的醫術,再多的靈丹妙藥,也救不了第二次!鄴城解圍,大勝餘威尚在,這口氣還沒散儘……這是我最後的機會窗口。”他猛地睜開眼睛,疲憊的深處,燃燒著小商人抓住最後翻身機會時那種不顧一切的銳利精光,“沮授先生,放手去做!我需要你,就像需要一把最快、最利的刀!把所有擋路的荊棘,統統給我斬開!”

鄴城南·傷兵營。

濃烈的血腥味、金瘡藥刺鼻的辛辣氣息、煮沸麻布和藥草的騰騰蒸汽,再混合著汗臭、體味,以及一絲難以祛除、如同陰影般纏繞的傷口腐壞氣息,構成了傷兵營獨特而令人窒息的氣味圖譜。甄宓——方晴那纖細卻異常忙碌的身影,便是這嘈雜、痛苦、混雜著微弱希望與深沉絕望的紛亂畫麵中,一個始終穩定存在的核心。

她剛剛結束了一場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的截肢手術。簡陋得隻有幾塊木板拚成的“手術台”上,那名來自清河郡、才剛二十出頭的什長,左腿膝蓋以下的部分已然消失。得益於甄宓遠超時代的清創理念和儘可能的消毒措施,斷口處理得異常平整,覆蓋著用沸水反複煮過、散發著濃烈石炭酸消毒水氣味的潔白細麻布,上麵隱隱透出止血生肌藥粉的褐色印記。年輕什長尚在甄宓調配的強力麻醉草藥湯劑作用下昏迷著,臉色慘白如紙,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甄宓脫下幾乎被汗水浸透、前襟袖口濺滿暗紅血汙的外罩麻衣,丟進一旁散發著刺鼻消毒水氣味的大木桶裡,露出裡麵相對潔淨的素色中衣。長時間的精神高度集中和體力消耗,讓她感到一陣虛脫般的眩暈。

“記錄,”她的聲音帶著手術後的沙啞,卻依舊保持著令人心安的清晰冷靜,“傷者王勇,左小腿脛骨粉碎性開放性骨折,傷口感染,並發早期氣性壞疽跡象。行膝下緊急截肢術。手術器械高溫煮沸消毒逾兩刻鐘,術後創麵以‘青黴湯’藥液反複衝洗三遍,外敷‘三七止血生肌散’。術後護理要點:嚴格無菌換藥操作,麻布、淨水均需沸煮,每日三次;嚴密觀察體溫變化與創口有無紅腫熱痛加劇;待其清醒後,立刻督促其開始上肢力量康複訓練。”

旁邊一個同樣穿著防護麻衣、口鼻遮掩嚴實的年輕醫女,立刻拿起特製的炭筆,在一塊表麵塗了薄薄一層桐油、便於反複擦寫的硬木板上飛快地記錄著。這是甄宓參照現代病例管理手冊,結合鄴城物資極度匱乏的現狀,因地製宜建立的簡易“病曆”製度。每一份記錄,都是在這個時代背景下,向死神爭奪生命所積累的寶貴經驗。

“甄夫人——!”一個洪亮激動、帶著劫後餘生狂喜的呼喊聲在營門口炸響。隻見一個麵容黧黑、身材魁梧得如同鐵塔般的中年將領,不顧門口守衛的阻攔,三步並作兩步就衝了進來,沾滿泥塵的沉重甲葉鏗鏘作響。他正是留守清河郡、前幾日硬是帶兵殺透曹操遊騎封鎖、押運一批保命糧草突圍回到鄴城的裨將趙猛。他奔到甄宓麵前,“噗通”一聲單膝跪地,膝蓋砸得地麵似乎都震了一下。

“夫人!末將趙猛,替清河郡那幾百個還有命在、能喘氣的兄弟,叩謝夫人再造天恩!”他聲音洪亮,震得附近幾個傷兵的耳朵嗡嗡作響。他猛地抬起粗糙的大手,指向營區深處一片新近搭建起來、相對整潔乾燥些的棚戶區,“裡頭躺著的兄弟,全指著夫人您派去的那幾位醫官救命!靠著您教他們的法子,還有您給的‘神藥’‘神湯’,硬生生撐過來!兄弟們都在傳,要不是夫人您用仙術穩住主公的身子,鄴城,根本撐不到文醜將軍他們殺回來!您是咱河北將士的活菩薩!是咱們的命!”他激動得語無倫次,眼眶泛紅,額頭抵在地上。

周圍的傷兵、忙碌的醫官、還有那些幫忙清理雜物的護工,無論能動彈的還是躺著呻吟的,目光瞬間全都聚焦在甄宓身上。那些目光裡沒有絲毫雜質,隻有最純粹的感激、發自心底的敬重,甚至隱隱帶上了一種近乎虔誠的信仰色彩。他們不懂廟堂之上刀光劍影的傾軋,不懂深宅大院裡雲譎波詭的算計,他們隻知道眼前這個女子,能救他們的命,救了他們效忠的主公,救了這座他們用命去守護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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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宓心頭一暖,連日積壓的疲憊似乎都衝淡了幾分。她連忙上前,雙手虛扶趙猛粗壯的臂膀:“趙將軍言重了,快請起!這都是醫者本分,職責所在。將士們守土衛民,浴血沙場,負創累累,我等豈能不儘心竭力?”她的目光緩緩掃過周圍那些望向她的眼睛,疲憊的心底被一股暖流緩緩浸潤。這種被真切需要、被真心認可、能實實在在改變他人命運軌跡的感覺,是她靈魂穿越這千年時光以來,除了看到袁紹錢廣進)從死亡線上掙紮蘇醒那一刻外,最為珍視的慰藉與成就。

然而,這短暫的溫暖很快被現實的冰冷打斷。一個負責後勤協調的管事小跑過來,麵色為難,壓低聲音對甄宓道:“夫人,按照您吩咐選址興建的‘衛生所’,城東、城西兩處地點已經勘定,匠作營的工匠也調撥到位了,隻是……您清單上列出的那批特定石炭石灰)、大量需沸煮殺菌的乾淨麻布,還有幾味關鍵藥材……劉夫人那邊管庫房的執事回話了,說……說府庫實在吃緊,各處都要用度,暫時……調撥不出……”

甄宓秀麗的眉毛瞬間蹙緊。府庫吃緊?城中那幾個豪奢世家糧倉裡的陳糧堆積如山,布庫裡積壓的布帛黴變了都來不及用,她會不知道?劉夫人的掣肘,從她全力救治袁紹、動搖了其在府中地位的那一刻起便已開始,隻是如今隨著袁紹推行新政、劉夫人的宗族利益受到劇烈衝擊,這刁難更是變本加厲,無所不用其極。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湧起的怒意和一絲麵對龐大阻力時的無力感,聲音依舊努力維持著平穩:“知道了。藥材……我另想辦法去籌措。麻布……先用我們營裡消毒後回收的舊布頂上,務必確保煮沸時間足夠。石炭……暫緩部分區域的消毒粉製備吧。”每一分妥協,都意味著感染風險的增加。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粗布短打、神色機靈的小廝,借著給傷員送水的機會,不動聲色地擠到甄宓身邊,衣袖交錯的瞬間,一個微帶體溫、指甲蓋大小的蠟丸被迅速塞進了甄宓寬大的袖袋。這是她通過顏良將軍協助建立的、為數不多的秘密信息傳遞渠道之一。甄宓心領神會,佯裝巡視傷員情況,走到一處相對僻靜的營帳角落,快速捏碎蠟丸。裡麵是一張卷得極細小的紙條,上麵隻有用炭筆潦草寫下的幾個字:“‘黑石’現蹤,目標不明,夫人慎行!”

甄宓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隨即猛烈撞擊著胸腔。‘黑石’——這是她和顏良約定的暗號,專指那些由河北世家豪強秘密豢養或重金勾結的、隻忠誠於金錢與主顧、專門從事綁架暗殺與破壞的亡命死士!他們在鄴城圍城前後曾一度活躍,隨著曹操退兵似乎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現在,他們又出現了?目標是誰?是衝在最前麵、手持袁紹利劍推行度田令的沮授?還是鋒芒日益顯露、在底層軍民中聲望日隆的自己?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間舔舐著她的脊背。

鄴城·田府密室。

燭火被刻意調暗,昏黃搖曳的光暈艱難地撕扯著厚重的黑暗,將圍坐於紫檀木桌旁的幾張臉映照得忽明忽暗,光影扭曲,如同墳塋中爬出的鬼魅。平原田氏家主田鐸、清河崔氏家主崔珪、渤海高氏家主高峻……這幾位白日裡在袁紹殿上還噤若寒蟬、麵如土色的河北巨擘,此刻臉上哪裡還有半分怯懦?隻有刻骨的怨毒和一種即將玉石俱焚的瘋狂在燃燒。

“袁本初!他這是要掘了我河北世家的祖墳!要斷我等的命根!”崔珪雙眼赤紅,猛地一拳砸在堅硬的紫檀木桌麵上,震得杯盞跳起,溫熱的茶水潑灑出來,在深色的木紋上洇開一片難看的濕痕。“度田!清戶!這哪是刮骨療毒?這是要抽筋扒皮!是要我們的命!”

“還有那個妖婦甄宓!”高峻的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尖銳嘶啞如同夜梟啼鳴,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殘忍凶光,“仗著不知從哪裡學來的幾手妖術,裝神弄鬼,蠱惑人心!用些小恩小惠收買那些無知軍漢和泥腿子!若非她多事,屢屢壞我好事,袁本初早就……哼!魂歸地府了!鄴城也早就被孟德公的鐵蹄踏平!哪來今日這等禍事!這妖女,才是真正的禍水源頭!是河北動亂的根苗!”

坐在主位上的田鐸,慢條斯理地用一方雪白絲帕,擦拭著被崔珪砸桌子濺上的茶水。動作依舊維持著世家家主的優雅從容,可那低垂的眼皮下流瀉出的目光,卻冷得像萬年凍土下的寒冰。“袁本初以為,靠著鄴城僥幸解圍的餘威,借著坑殺了幾萬曹軍的血氣,就能在河北乾坤獨斷,為所欲為?他太天真了。”他抬起渾濁而毒蛇般的眼睛,緩緩掃過眾人激憤扭曲的臉,“他忘了,河北百萬頃膏腴良田,是誰在耕種?他府庫中堆積如山的錢糧布帛,是誰幾代人的積累?他軍中那些能征善戰的將領,郡縣那些辦事的官吏,有多少是我等各家各姓的門生故吏、宗族子弟?他想刮骨?好啊,那就讓他好好嘗嘗,這毒骨紮進肉裡,到底有多深!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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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從寬大的袍袖中,緩緩取出一件物事。那是一個嬰兒拳頭大小、通體漆黑如墨的玉印。玉質溫潤,觸手生涼,上麵沒有任何文字,隻在印紐的位置,用極其古怪的手法雕刻著一個圖案——那仿佛是由無數張痛苦扭曲、無聲呐喊的人臉、肢體、爪牙纏繞虯結而成的不祥圖騰,僅僅是看著,就讓人心底發毛,仿佛有無數怨毒的咒語在黑暗中無聲地回蕩。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幽冥的陰冷氣息,從這玉印上絲絲縷縷地彌漫開來,讓密室裡的燭火都似乎黯淡了幾分。

“‘黑石令’已下。”田鐸的聲音輕飄飄的,如同墳頭飄過的磷火,卻帶著一股令人骨髓發冷的死寂,“告訴那些‘影子’,目標……甄宓。記住,不是明晃晃的刀頭見血,那樣太便宜她,也容易引火燒身。要讓她身敗名裂!讓她那些救治傷兵、收買人心的‘神術’,徹底變成奪人性命、蠱惑人心的妖法!讓那些把她奉若神明的兵痞賤民親眼看看,他們跪拜的活菩薩,是如何親手把人送進鬼門關的!我要她在最得意的時候,在所有人麵前,從雲端跌入泥沼,摔得粉身碎骨!袁本初不是倚重她嗎?那就讓他親眼看著,他最信賴的‘神醫’,是如何變成一個千夫所指、人人唾棄的妖孽!”他枯瘦如同鷹爪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那枚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玉印圖騰之上,仿佛將所有的怨毒和詛咒都注入了其中。

“明白!”高峻、崔珪等人眼中爆發出餓狼般嗜血的光芒,齊齊從喉嚨深處發出低沉而興奮的回應。密室裡的溫度,仿佛又憑空降低了幾分。

……

鄴城·沮授行台治所。

燭台上粗大的牛油蠟燭燒得劈啪作響,將沮授伏案的身影長長地投射在牆壁上。他麵前的巨大案幾上,竹簡、帛書堆積如山,幾乎將他瘦削的身形淹沒。這些來自河北各郡縣的報告,內容大同小異,字裡行間充斥著焦灼與血腥:

“巨鹿郡核查田畝,遭地方豪強煽動佃戶數千人持械圍攻,縣尉重傷,吏員數人殉職……”,“河間郡主簿稱病不出,縣丞陽奉陰違,清查文書一再拖延,田冊混亂不堪……”,“中山國境內兩豪強因田界爭執,竟點燃田莊,互攻其堡,死傷逾百,波及無辜村寨……”

“啪嗒!”一滴濃稠的墨汁從沮授手中的狼毫筆尖滴落,恰好砸在一份新展開的、字跡潦草、沾著幾點暗紅汙漬的訴狀上,迅速洇開一團刺眼的汙跡。沮授仿佛沒有察覺,他緊鎖的眉頭如同刀刻斧鑿,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阻力之大,反撲之激烈,遠超他預先最悲觀的估計。盤根錯節數百年乃至千年的地方勢力,其根須早已深入河北每一寸土地、每一道溝壑,絕非一道出自鄴城行台的政令所能輕易撼動。這早已不再是政令推行與否的爭執,而是演變成了一場赤裸裸的、你死我活的戰爭!一方是為了新政根基、為了河北存續,另一方則是為了維護千年積累、不容觸碰的世襲特權。

幕僚梁習快步從外麵進來,臉色凝重得如同壓城的黑雲,他將一個沾滿泥汙、散發著一股土腥氣的粗麻布包裹,小心翼翼地放在沮授案前:“大人,剛才……有人隔著院牆扔進來的。守卒追出去時,人已不見蹤影。”

沮授放下筆,取過旁邊的佩刀,用刀鞘尖端極其謹慎地挑開包裹上粗糙的係繩。裡麵沒有隻言片語的書信。隻有一小堆混雜著暗紅色、如同凝固血塊般汙漬的冰冷泥土。泥土中間,赫然埋著一件東西——一把沾滿泥漿、但刃口處閃爍著嶄新鋒利寒光的……鐵鋤頭!鋤頭的榆木柄上,用一種深褐色的、散發著濃烈鐵鏽腥氣的液體,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猙獰的圖案——那個扭曲糾纏、如同無數怨靈凝聚而成的黑石圖騰!

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纏繞脖頸般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沮授的心臟!這不是匿名的恐嚇信,這是赤裸裸的、帶著濃重血腥味的死亡預告!這預告的對象,既是他沮授本人,更是他手中所持的、代表袁紹意誌的度田利劍!鋤頭代表他們視為命根的土地,染血的泥土代表敢於染指者的屍骸,黑石圖騰則象征著終結一切的死亡!世家在用這種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向他宣告:誰敢動他們的田土,誰就要被生生埋進這冰冷的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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