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他,潁川疫區失控,流民數十萬衝擊我兗州北境防線,為保中原腹地不失,我軍所有力量皆用於封鎖隔離。南陽通道已被流民阻塞,疫氣彌漫,通行絕無可能。曹某……有心無力。”曹操的指令清晰而殘酷,徹底堵死了南線輸血的可能。在他的戰略天平上,潁川的流民和可能的瘟疫擴散,比遙遠的幽州更重要。
“諾。”郭嘉記下,並無異議。這本就是預料之中的答案。“另外,孫權使者亦有回複。”他遞上另一份簡短的文書。
曹操掃了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哂笑。江東的回複冠冕堂皇:對胡騎南下“深表憂慮”,將“厲兵秣馬”,加強江防,並“呼籲各方同仇敵愾”。但在實質支援上,卻以“海疆不靖,夷洲台灣)生亂,船隊遠征未歸,糧秣轉運艱難”為由,婉拒了任何直接出兵或大規模物資援助的請求。孫權孫陽)和周瑜原生)顯然選擇了最符合自身利益的策略:觀望自保,同時抓住北方大亂的時機,加緊在東南的拓殖。
“群星會……”曹操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發出單調的回響。這個以技術共享、共禦外侮、漸進改革為宗旨的秘密聯盟,在真正的滅頂之災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袁紹自身難保,自私短視;孫權隔岸觀火,首鼠兩端;劉備雖有心,卻鞭長莫及,困於荊益;而他自己……唯有冰冷的自保與蓄勢待發的吞並計劃。憲章的根基,在現實的滔天洪水衝擊下,已然出現了巨大的裂痕。技術共享?此刻連最基本的情報共享和戰略協調都做不到!
鄴城,大將軍府已是一片末日景象。晉陽城破的噩耗如同驚雷炸響,徹底擊垮了袁紹錢廣進)本就脆弱的神經。他癱坐在軟榻上,麵如死灰,肥胖的身軀不受控製地顫抖著。殿內一片死寂,群臣皆驚駭無言。劉夫人在一旁哭天搶地,咒罵著高乾無能、胡虜凶殘。
“顏良呢?!顏良在哪裡?!”袁紹猛地抓住前來報信的敗將衣領,聲嘶力竭。
“顏……顏將軍在壺關……被……被胡騎偏師纏住……未能……未能及時趕到晉陽……”敗將麵無人色,抖如篩糠。
“廢物!都是廢物!”袁紹一把推開他,絕望地咆哮,“並州沒了!胡狗就要來了!鄴城!鄴城怎麼辦?!”他像沒頭蒼蠅般在殿內亂轉,恐懼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此刻的他,哪裡還有半分“精算整合者”的模樣,隻剩下一個被嚇破膽的富家翁。
“主公!”沮授撲倒在地,老淚縱橫,“為今之計!唯有……唯有向曹操求援!請他發兵,共擊胡虜!唇亡齒寒啊主公!”這是最痛苦也最無奈的選擇。
“曹操?!”袁紹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跳起來,“他會救我?!他巴不得我死!他……”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主公!”審配厲聲打斷,“曹操狼子野心,豈能引狼入室!當務之急是收縮兵力,死守鄴城!同時……同時……”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立刻派人聯絡北麵烏桓……不,現在該說是那拓跋力微!看看能否……許以財貨、女子,令其暫緩兵鋒!甚至……禍水南引!”此言一出,殿內一片嘩然!向胡虜納貢求和?甚至引胡騎去攻打曹操?這簡直是屈辱至極、動搖國本的毒計!
“不可!萬萬不可!”沮授目眥欲裂,“此乃飲鴆止渴!自絕於天下!”
“難道坐等鄴城化為齏粉嗎?!”審配毫不退讓。
“夠了!都給我閉嘴!”袁紹抱著頭,痛苦地蹲了下去。巨大的恐懼和絕望讓他徹底崩潰。引胡入室?向曹操搖尾乞憐?兩條路,都通向無底深淵!鄴城的抉擇,在極度自私與恐慌的驅使下,滑向了更加黑暗混亂的深淵。聯盟?憲章?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隻剩下赤裸裸的、不顧一切的掙紮求生。
成都,州牧府的氣氛同樣凝重如鉛。劉備陳默)看著幾案上擺開的三方回複:曹操冰冷的推諉,孫權冠冕的婉拒,袁紹……暫時沒有任何回複使者可能還在路上或被困)。他緊握著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一種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這就是他們寄予厚望的聯盟?在真正的災難麵前,不堪一擊!
“大哥!”關羽沉聲道,丹鳳眼中燃燒著壓抑的怒火,“曹孟德見死不救!孫仲謀隔岸觀火!袁本初……怕是泥菩薩過江!我等……難道就眼睜睜看著胡騎肆虐北疆,屠戮百姓?!”
“二哥說得對!”張飛環眼怒睜,聲如雷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大哥,給俺老張一支精兵,俺殺到幽州去!和子龍兄弟會合,捅死那幫胡狗!”
“翼德休要魯莽!”諸葛亮原生)立刻製止,他羽扇輕搖,眉頭緊鎖,但眼神依舊保持著驚人的清明,“胡騎數十萬,勢不可擋,非一勇之夫可敵。雲長、翼德將軍所部乃我荊益柱石,絕不可輕動。子龍將軍身處險境,然其使命在於探查、遲滯、預警,非決戰。當務之急,是穩住我荊益根本,同時……為可能的難民湧入做好準備!”
他看向劉備,聲音低沉而有力:“主公,聯盟雖潰,然道義不可廢!曹操封鎖通道,我等另辟蹊徑!亮已命人探得一條隱秘山道,自秭歸北上,可繞開南陽盆地,直抵南鄉郡屬荊州,靠近司隸)。雖路途艱險,運力有限,但可嘗試將部分糧食、藥材轉運至南鄉。若子龍將軍能派精乾小隊接應,或可將部分物資送入其軍中,稍解流民及幽州義軍燃眉之急!此乃杯水車薪,但……聊勝於無!”這是諸葛亮在絕境中,為踐行“仁德”與憲章精神,所能做的最後努力。
劉備眼中含淚,重重點頭:“就依軍師之計!即刻籌備!能送多少是多少!”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關羽、張飛,掃過堂下所有僚屬,“傳令各郡縣!即日起,荊益兩州,官府帶頭,再減三成用度!開倉放糧,廣設粥棚!修築臨時安置營寨!準備接納……北方的同胞!無論他們是疫者,還是難民!我劉玄德在此立誓:荊益之地,絕不關閉生門!”這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這決定可能帶來巨大的風險與負擔,但卻是對《星火憲章》所期許的“共禦外侮”、“仁愛為本”最悲壯的堅守。荊益之地,成為了這黑暗亂世中,唯一試圖點亮微光的孤島。
四、血色星火
夜色如墨,吞噬著戰火與瘟疫肆虐的北國大地。幽州薊城以北那片被胡騎鐵蹄蹂躪過的荒原上,寒風卷著灰燼與血腥,發出永無止息的嗚咽。
趙雲勒馬停駐在一處被燒毀的塢堡殘骸之上。白日裡那令人窒息的喧囂暫時平息,隻剩下遠處胡營連綿不絕的篝火,如同地獄深淵窺視人間的眼睛。他的白袍在夜風中翻飛,如同黑暗中的一抹孤光。身後,僅剩的兩名白毦斥候疲憊不堪,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隼。
“將軍,查清了。”一名斥候聲音沙啞,壓抑著悲憤,“糧草主要囤積在西南河穀三個大營,由烏桓步度根部重兵把守。馬群集中在東北那片背風草場,是匈奴劉豹的命根子。被擄的百姓……大部分關押在營盤中間靠近中軍的地方,婦孺另圈一處,守衛森嚴。拓跋力微的金狼大纛……在營盤正中央,靠近那條小河灣的高坡上,王帳周圍三層都是他本族的鮮卑狼衛。”
“好。”趙雲的聲音低沉而清晰,聽不出任何情緒。他腦中飛速計算著距離、守衛、可能的襲擾路線。以他身邊這點力量,衝擊任何一處都是送死。但刺,有刺的做法。
“李勇,王猛!”
“在!”兩名斥候挺直脊背。
“你二人,各帶一包火油引火之物趙雲從胡騎小股部隊處繳獲),目標:西南糧營外圍最西邊的草料垛!動靜要大!放火之後,立刻向西北方向撤離,製造至少兩千騎襲營的假象!吸引步度根主力注意!”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遵命!”
“其他人跟我!”趙雲眼中寒光一閃,“目標:東北馬場!不用衝進去,在外圍製造混亂!以強弓遠射火矢,驚其馬群!記住,一擊即走!絕不可戀戰!把匈奴人的注意力徹底拉過來!”
“得令!”
命令下達,沒有豪言壯語,隻有冰冷的執行。幾騎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無聲無息地分開,撲向各自的目標。
片刻之後,胡營西南角,猛地爆發出衝天火光!緊接著,急促的號角聲、胡騎的怒罵咆哮聲、混亂的馬蹄聲驟然炸響!整個西南糧營外圍陷入一片混亂,無數人影在火光中奔竄。
幾乎在同一時間,東北馬場方向也傳來震天的馬嘶人吼!受驚的戰馬在圍欄內瘋狂衝撞,火矢如同流星般射入營地深處!匈奴騎兵咒罵著,慌亂地集結、追出!
整個龐大的胡營,如同被捅了巢穴的馬蜂,瞬間騷動起來!外圍的巡哨被緊急調往出事方向,中軍的守衛也出現了短暫的混亂和注意力轉移!
就在這片混亂達到頂點的刹那!
一道銀白色的閃電,借著夜色的掩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營盤東南方一處防禦相對薄弱的缺口,猛地突入!趙雲!他放棄了馬槊,僅憑手中一杆丈二白蠟長槍,人借馬力,馬借人勢,如同離弦之箭,直撲營盤中央那片關押婦孺的營地!
“敵襲——!”刺耳的胡語示警終於響起,但為時已晚!
銀槍如龍,精準無比地挑飛兩名攔路的胡兵!戰馬嘶鳴著撞開簡陋的柵欄!趙雲的目標明確:關押婦孺的幾座最大、最牢固的囚籠!他不需要解救所有人,他需要的是製造更大的混亂,將胡人的目光徹底拉向這裡!讓潛藏在暗處的最後一名信使,有機會趁亂穿過營地!
他如同虎入羊群,槍影翻飛,所過之處胡兵紛紛倒地。囚籠內的婦孺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隨即爆發出驚恐的哭喊。
“點火!”趙雲低吼,長槍猛地刺穿一座囚籠的木柱,同時將一支點燃的火把狠狠擲向旁邊堆積的氈毯雜物!
轟!烈焰騰起!照亮了趙雲銀甲染血、卻依舊凜然如天神的身影!也照亮了無數胡騎驚怒扭曲的臉!
“攔住他!殺了他!”胡語的咆哮震天響起。無數胡騎如同聞到血腥的餓狼,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刀光如林,箭矢如雨!
趙雲深陷重圍!他的戰馬悲鳴著中箭倒地!他翻身落地,長槍舞動如風,在身周劃出一片死亡的銀弧!鮮血在他白色的戰袍上迅速蔓延、凝結、再被新的血浪覆蓋!每一次格擋,每一次突刺,都精準而致命!他像一塊頑強的礁石,在黑色的狂潮中死死釘在原地!他要用自己的血與火,為那渺茫的希望,撕開一道轉瞬即逝的縫隙!
混亂!無邊的混亂在胡營中央爆發!火光衝天,人喊馬嘶!趁著所有目光都被那抹在重圍中浴血奮戰的銀白身影吸引,一個如同陰影般的白毦斥候,貼著營帳邊緣,利用混亂和黑暗,如同狸貓般向著營盤另一側的缺口,亡命潛去!他懷中,緊緊揣著趙雲以生命為代價爭取來的、關於胡營核心布防的最後情報!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數千裡之外的許昌城外。
那名來自潁川、早已精疲力竭的信使,在最後一次絕望的衝鋒後,終於被冰冷的弩箭射穿了胸膛!他手中的染血文書無力地飄落在地,被馬蹄踐踏入泥濘。他圓睜著充滿不甘與憤怒的雙眼,死死盯著許昌城那高大冰冷的城牆方向,氣絕身亡。
銅雀台密室內,曹操林風)正對著最新的斥候報告。上麵清晰地標記著胡營因遭遇小股精銳襲擾疑為劉備軍)而短暫混亂的情報。他的手指在並州那大片猩紅區域邊緣緩緩移動,最終停在了冀州腹地、鄴城以南的一個點上。
“傳令。”他的聲音如同冰原下封凍的河流,“曹仁、夏侯淵所部,前出防線二十裡,於蕩陰、黎陽一線構築前沿壁壘。征調民夫三萬,加固工事。同時……秘密聯絡冀州南部魏郡、陽平郡郡守及……傾向我方的世家。”他的指尖在那個點上重重一敲,“告訴他們,若胡騎南下,鄴城不保,許昌……是他們最後的生門。”冰冷的指令,是收網前的最後準備。鄴城的混亂與虛弱,已清晰可見。拓跋力微的鐵蹄,在曹操眼中,竟成了掃清障礙的刀鋒!
而在鄴城那間彌漫著絕望氣息的密室內,一個身影鬼魅般出現在頹然癱坐的袁紹麵前。
“主公……”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
袁紹猶如驚弓之鳥般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拓跋力微的使者……秘密到了。”
五、尾聲·星墜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荒原上那場慘烈的突襲早已結束,隻留下遍地狼藉的屍體和仍在燃燒的餘燼。胡營的混亂逐漸平息,憤怒的咆哮和搜索的命令在夜色中回蕩。
趙雲拄著那杆折斷的長槍,單膝跪在一片血泊之中。他銀甲破碎,素白披風早已被血汙浸透成暗紅,如同怒放的死亡之花。身上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湧出熱血,帶走他最後的體溫和力氣。他身邊,倒伏著數十具胡兵的屍體,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廝殺。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視線已經開始模糊,失血帶來的寒冷正迅速吞噬著他。但他依舊挺直了脊梁,如同不屈的山嶽。他艱難地抬起頭,望向東方天際那尚未顯露的曙光,望向南方——那是新野的方向,是主公和軍師的方向,也是……希望的方向。
他知道,任務完成了。情報,應該已經送出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最後那名兄弟是否真的衝了出去,也不知道這份染血的情報能否改變什麼。但他儘力了。用這條命,履行了一名武將的職責,踐行了心中的仁德,也……微弱地守護了那名為“星火”的理想。
視野的邊緣開始泛起無邊的黑暗。在意識徹底沉入虛無的前一瞬,他似乎看到一顆極其明亮、帶著血色尾焰的流星,自北方的天際轟然墜落,劃過鄴城的方向,最終熄滅於無邊的黑暗之中。
與此同時,銅雀台密室。
曹操林風)站在巨大的琉璃窗前董卓遺產之一,少量殘片被複原安裝),望著那顆異常明亮、軌跡詭異的血色流星劃過天際,最終湮滅。他麵無表情,如同冰冷的機器。窗玻璃上,反射著他身後巨大的北境輿圖——那代表胡騎的猩紅,正貪婪地吞噬著代表袁紹的黃色,如同滴入水中的濃墨,迅速而不可阻擋地暈染開來。
千裡之外的成都。
徹夜未眠的劉備陳默)站在府衙高台,也看到了那顆墜落的血色流星。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悲慟和冰冷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心臟!他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孔明……雲長……翼德……子龍……”他低低地呼喚著,聲音哽咽在喉嚨裡。
驛道旁。
青篷馬車內,司馬懿仲達)再次掀開車簾一角,冷漠地注視著那顆血色流星劃過天際,墜向鄴城的方向。他那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意義上的、帶著玩味與洞悉的笑容。
“星火?”他低低地、清晰地重複著這個詞,如同咀嚼一顆苦澀又甘甜的果實,“欲圖燎原?先看……爾等能否熬過這場焚身之劫吧。”冰冷的低語,帶著一種俯瞰棋局的蒼涼與……隱隱的期待。
天邊,第一縷微弱的晨曦,掙紮著刺破了厚重的黑暗。但北方的天際,依舊被烽火與瘟疫的濃煙染成一片絕望的鉛灰色。大地之上,胡騎的號角再次低沉地響起,如同地獄的喪鐘。
喜歡後漢異星錄請大家收藏:()後漢異星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