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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戰大捷,全賴本初公神武英明,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啊!”
“正是!若無車騎將軍坐鎮中樞,調度四方,焉能有此空前大勝?”
“河北兒郎此戰奮勇當先,傷亡最重,功勳最著!主公當厚加撫恤,以彰其功!”
謀士郭圖、逢紀等人話語高明,不動聲色地將功勞儘可能歸於袁紹和河北集團,同時隱晦地點出己方付出的巨大犧牲兵員、錢糧損耗),為後續的利益分配埋下伏筆。袁紹聽得頻頻頷首,笑容更加舒展,仿佛那陰山腳下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隻是他英明部署下順理成章的結果。
然而,這和諧的樂章很快被一個不協調的音符強硬打斷。負責調配聯軍糧秣的曹軍屬官程昱,帶著幾個精乾的文吏,麵無表情地步入廳堂,無視了周遭的歌舞升平,徑直來到袁紹主案前,深深一禮,聲音清晰得不帶一絲波瀾:“車騎將軍,奉曹使君令,特來交割聯軍戰利品清冊,並提請核銷冀州代墊之軍需糧秣賬目,合計粟米一百二十萬斛,草料五十萬束,箭矢金瘡藥等項折錢三萬萬。請將軍過目用印,以便使君統籌撫恤、封賞及北疆戍防善後事宜。”他雙手奉上一卷厚厚的、寫滿密密麻麻數字的簡冊。
整個大廳的喧囂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絲竹聲停了,舞姬僵在原地,舉杯談笑的賓客們笑容凝固在臉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卷竹簡和麵無表情的程昱身上。
袁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如同被一層寒霜覆蓋。他端著金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指節發白。這哪裡是交割清冊?這分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扒開他華麗的外袍,露出下麵被戰爭掏空的窘迫肌體!更是曹操在赤裸裸地宣告:此戰真正的操盤手和清算者,是我曹孟德!河北耗儘府庫支撐前線,如今大勝,卻要立刻償還“欠賬”?更可恨的是,那“統籌撫恤、封賞及戍防”之語,儼然將他這位盟主排除在戰利分配的核心決策之外!
一股強烈的屈辱和憤怒直衝袁紹錢廣進)的腦門,混合著商人本能對龐大債務的肉痛。他猛地將金杯頓在案上,琥珀色的酒液潑灑出來,聲音因為壓抑的怒火而微微發顫:“程仲德!汝……好!好得很!曹孟德……好快的手腳!慶功宴尚未散,就急著來……來討債了麼?當我河北府庫是他曹氏的囊中之物不成?!”錢廣進精明商人的靈魂在咆哮:投入那麼多,還沒見到回頭錢,就要先被割肉!
程昱絲毫不為所動,如同山岩般沉穩,聲音依舊平板無波:“將軍此言差矣。此乃聯軍公事,關乎信義。賬目清晰,皆經各方吏員共同勘驗署名。使君言,北疆新定,百廢待興,撫恤、賞功、築壘、設防,皆刻不容緩,遲恐生變。請將軍以大局為重。”這“信義”二字和“大局為重”,如同兩記響亮的耳光,抽在袁紹臉上。廳堂內的氣氛降到了冰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主位上胸膛劇烈起伏的袁紹。
“好!好一個‘大局為重’!”袁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臉色鐵青。他顫抖著手,猛地抓起那卷沉重的簡冊,仿佛那上麵有燒紅的烙鐵。他狠狠地瞪著上麵那些冰冷的數字,每一個都像是在剜他的心頭肉。巨大的憤懣、被輕視的屈辱、以及對強勢盟友日益膨脹的恐懼交織在一起,最終化作一股腥甜之氣直衝喉頭。
“噗——!”一口暗紅色的、帶著濃重酒氣的鮮血,猛地噴濺在光滑的青玉案幾上,染紅了那卷新送到的竹簡。鮮豔的血點如同怪誕的朱砂,在冰冷的數字間暈染開來,觸目驚心。
“主公!”
“父親!”
“車騎將軍!”
廳堂內瞬間大亂!驚呼聲、哭喊聲、杯盤墜地的碎裂聲響成一片。袁譚、郭圖等人撲上前去。袁紹雙目緊閉,身體軟倒,原本誌得意滿的麵容此刻一片灰敗。
程昱冷靜地後退一步,避開混亂的人群。他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雞飛狗跳的場景,一絲難以察覺的冷意在他眼底深處閃過。他無聲地將一份抄錄好的賬目副本輕輕放在旁邊未被血汙沾染的案幾一角,然後對著袁譚等人微微一拱手,帶著屬下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這混亂奢華、卻因一口鮮血而顯得無比淒涼的慶功宴。真正的清算,隨著這口噴出的鮮血,才剛剛拉開序幕。那血汙下的數字,正無聲地預示著北方同盟內部那根緊繃的弦,已然斷裂。
夜更深了。陰山南麓的聯軍大營,大部分區域已陷入沉睡。白日裡震天的喧囂與慶功的餘熱,終究抵不過大戰後深入骨髓的疲憊。隻有巡哨士兵沉重的腳步聲和偶爾響起的刁鬥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在營地邊緣一處不起眼的營帳內,燭火通明。司馬懿原生)獨自一人端坐在案前。他的身影被燭光拉長,投射在帳壁上,如同一個沉默的剪影。
帳內異常整潔,與外麵戰場的狼藉形成鮮明對比。案幾上攤開著數卷剛剛謄錄完畢、墨跡猶新的簡冊和帛書。他手中執筆,動作沉穩而精準,筆尖在粗糙的紙麵上滑動,發出極細微的沙沙聲。一行行清晰有力的小字在他筆下流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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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四年冬十月,於陰山南麓風吼原……”
“聯軍以曹公所製諸般火器為鋒鏑……”
“首用‘霹靂火’即地陷之雷),預埋預設戰場地脈之下,以藥線引燃。其發也,聲若九霄裂帛,震動山嶽,火光衝天十數丈。爆心十丈之內,人馬皆糜爛如齏粉,鐵甲為之洞穿扭曲,甲葉嵌入骨肉,慘不可言……”
“……‘開花彈’以鐵殼裹火藥及碎鐵、蒺藜),以拋石機或強弩射之,淩空而爆,碎鐵飛濺如雨,覆蓋方圓二十步,中者立斃或重傷難愈,尤善破密集衝鋒……”
“……‘神火銃’單兵手持火器),粗鐵為管,木托持之,裝藥引火,聲如霹靂近在耳畔。十步之內,鉛丸穿重甲透體而過,創口碗大,極難救治……然其製粗陋,裝填遲緩,易炸膛自傷,兵卒多畏之,列陣齊發頗有威力……”
他的記錄極其細致、客觀,近乎冷酷。從火器的種類、名稱、觸發方式、爆炸聲響、火光高度,到殺傷範圍、殺傷效果糜爛、洞穿、嵌入、碗大創口)、對甲胄的破壞力、實戰中的優缺點“易炸膛自傷”、“兵卒多畏之”、“列陣齊發頗有威力”),乃至其對敵我雙方士卒心理造成的衝擊“胡虜聞聲而股栗,潰不成軍”,“己方兵卒初亦駭然,旋即狂喜”),事無巨細,皆清晰羅列。
他甚至畫下了簡易的示意圖——那“神火銃”的剖麵結構,藥室、銃管、引火孔的相對位置,雖然簡陋,卻抓住了關鍵。旁邊還用小字標注了關鍵部件的材質推測:“銃管似為多層鍛鐵卷曲焊接而成?”“引火藥似為硝石、硫磺並少許不明粉末混合,燃速極快?”
記錄完冰冷的武器數據,司馬懿擱下筆。他拿起另一份文書,那是關於今日慶功宴上程昱逼債、袁紹氣急吐血的詳細密報。他仔細閱讀著,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戴著一張嚴絲合縫的麵具。然而,當他放下這份密報,目光再次投向案幾上那幾卷詳細記錄著火器威能的簡冊時,他那雙如同深潭般的眼眸深處,終於掠過了一絲極其細微、卻足以令人骨髓生寒的光芒。
那光芒並非恐懼,也非興奮,而是一種如同鷹隼發現了致命獵物弱點的、極度專注的銳利。他緩緩伸出手指,指尖輕輕拂過簡冊上關於“神火銃”列陣齊發的描述文字,仿佛在撫摸著一柄無形利刃的鋒刃。
“雷霆裂土,聲聞三十裡……”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如同歎息,卻帶著一種洞穿未來的寒意,“若得虎豹騎之疾馳如風,配以此等裂風碎甲之威……”他沒有再說下去,隻是緩緩抬眼,目光似乎穿透了營帳厚重的氈壁,投向了南方許都那宏偉司空府的方向,也投向了更遠更深的、無法預測的亂世迷局。
燭火在他深邃的瞳孔中跳躍,如同兩點幽暗的鬼火。案上,那染著袁紹血跡的密報與記載著毀滅火器的簡冊並排攤開,在搖曳的光影下,無聲地預言著一個比胡虜鐵騎更加令人心悸的未來。陰山的寒風,在司馬懿的帳外徘徊嗚咽,卷起一縷殘存的硝煙氣息,悄然融入了無邊的黑暗。這剛剛以雷霆鑄就的和平,其根基之下,早已是裂痕遍布,暗流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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