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衣樓”三個字,如同三塊冰坨,被陸柄丟進了議事廳溫暖的燭光裡,瞬間讓空氣都冷了幾分。
戚繼光手按刀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久在軍旅,對江湖上的事情雖不甚了了,但“血衣樓”這種殺手組織,其凶名早已傳遍天下。陳家這是徹底瘋了,竟敢動用這等力量。
議事廳內一時陷入了沉默,隻剩下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
“他們不敢動殿下。”一直閉目養神的賈詡,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眸子裡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刺殺皇子,等同謀逆,陳家擔不起這個罪名。血衣樓再狂,也不敢接這種能讓整個組織灰飛煙滅的買賣。”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了身旁正襟危坐的蕭何。
“所以,他們的目標,隻會是新政的推行者和設計者。”賈詡的聲音很輕,卻讓每個字都清晰地敲在眾人心上,“蕭何大人,您最近出門可要當心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蕭何身上。
蕭何是內政的核心,是新政的靈魂。他若出了事,剛剛在景昌縣打開的局麵將瞬間崩塌,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一點民心也會立刻煙消雲散。
“我即刻調派一隊親兵,二十四時辰護衛蕭先生周全!”戚繼光當即說道,語氣斬釘截鐵。
“防不住的。”賈詡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那笑容看得人後背發涼,“殺手,如暗處的毒蛇,你不知他何時會咬你一口。千日防賊,總有疏漏。與其被動挨打,不如……”
他拖長了聲音,賣了個關子,才慢悠悠地吐出下半句:“請君入甕。”
“既然他們想殺,我們就給他們一個‘最好’的機會。不但要讓這批殺手有來無回,還要借他們的血,把陳家這張偽善的皮,徹底撕下來,釘死在景昌縣的恥辱柱上!”
賈詡的計劃簡單粗暴,卻又毒辣至極。
他提議,故意放出消息,就說蕭何大人憂心墾荒進度,將於明日清晨,親自前往城西新規劃的墾荒區,監督丈量工作。為了不驚擾百姓,他將輕車簡從,身邊隻帶兩名護衛。
這簡直就是把一塊肥肉吊在了餓狼的嘴邊。
“與此同時,”賈詡的目光掃過陸柄和李元芳,“陸指揮使的錦衣衛,需提前潛伏在從縣衙到城西的必經之路上,占據屋頂高處,封鎖所有退路。元芳,你來做那個最後的‘驚喜’。”
最後,他的視線落在戚繼光身上:“戚將軍,你率領一支精銳,埋伏在墾荒區旁邊的樹林裡。一旦動手,立刻合圍,務必做到,一個不留!”
整個計劃,就是一個精心編織的天羅地網,而誘餌,就是蕭何本人。
眾人聽罷,皆看向蕭何。
蕭何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臉上非但沒有絲毫懼色,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站起身,對著朱平安深深一揖:“能以我這把老骨頭為餌,釣出威脅殿下大業的毒蛇,此乃臣之榮幸,何樂而不為?”
這番膽識與氣魄,讓在場眾人無不動容。
朱平安點了點頭,沉聲道:“那就這麼辦。此戰,不僅要打掉陳家的爪牙,更要打出我等的威風,讓景昌縣所有心懷鬼胎之輩看看,與朝廷作對,是個什麼下場!”
……
翌日,天色微明,一層薄霧籠罩著景昌縣城,讓街道和屋簷都帶上了一抹濕意。
西城門口,一輛樸素的青布馬車,在兩名腰佩長刀的衛兵護衛下,緩緩駛出城門。車夫趕著馬,車輪壓過青石板路,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在這寂靜的清晨裡顯得格外清晰。
街道兩旁,早起生火的民居飄出嫋嫋炊煙,賣早點的攤販已經支起了攤子,熱氣騰騰的肉包子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拿著掃帚,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地上的落葉。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平靜得讓人心安。
然而,在這份平靜之下,是無數雙在暗中窺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