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的臉上,那抹文士特有的溫和笑意緩緩綻開,卻讓周遭的空氣都冷了幾分。他端起茶杯,輕輕吹開浮沫,仿佛在談論天氣一般隨意。
“殿下,呈上證據,我們隻是贏了官司。”他呷了一口茶,聲音輕緩而清晰,“可若是讓全京城的百姓都親眼看看,那些道貌岸然的‘忠臣’,背地裡究竟是何等模樣……那我們贏得的,就是人心。”
他頓了頓,放下茶杯,眼中閃過一絲毒士特有的光芒:“我們不但要讓淑妃娘娘清白無瑕地走出清心殿,更要讓那些構陷她的人,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這,才叫禮尚往來。”
朱平安懂了。
他要的不僅僅是洗刷冤屈,他要的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清算。
第四天,子時。
整個京城都沉浸在深沉的睡夢中,唯有更夫的梆子聲在空寂的街道上回響。
然而,黑暗中,無數的影子從各個角落裡無聲地滲透出來。他們是陸柄麾下最精銳的錦衣衛暗樁,像一群蟄伏已久的夜梟,終於露出了利爪。
他們沒有去砸門抓人,而是去“送禮”。
一張張用最粗劣的紙張加急印製的“傳單”,被迅速而精準地貼滿了京城所有顯眼的地方。從朱雀大街的布告欄,到東西兩市的酒樓茶肆;從官員府邸的後牆,到販夫走卒歇腳的橋頭。
傳單上的內容,簡單粗暴,卻字字誅心。
“驚天黑幕!戶部尚書孫康年,貪墨千萬,良田萬頃,堪比國庫!”
“清流禦史顧言楨,書房暗藏龍袍,意欲何為?”
“淑妃娘娘蒙冤真相!皇後、四皇子聯手設局,構陷忠良,天理何在!”
下麵還用小字簡述了案件的始末,從死士的來曆,到雲錦的物證,再到城防軍的調動,邏輯清晰,條理分明,讓人一看就懂。
一夜之間,這些承載著驚天秘密的紙張,如同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覆蓋了整座京城。
次日,天色剛亮。
京城炸了。
一個早起趕考的書生,在街角看到布告,初時還以為是哪家新開的店鋪在招攬生意。可當他看清上麵的字跡時,整個人如遭雷擊,手中的書卷“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這……這怎麼可能!”
他的驚呼聲引來了更多的人。識字的念給不識字的聽,一傳十,十傳百。人群的竊竊私語,很快就變成了震天的嘩然。
“我的天!孫尚書家裡竟然這麼有錢?那我們交的稅呢?”
“顧禦史?就是那個天天在朝堂上罵這個罵那個,說自己是‘文人風骨’的顧禦史?他想當皇帝?”
“太可憐了!淑妃娘娘和六皇子太可憐了!這明擺著是被人往死裡整啊!”
憤怒,像一堆乾柴,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之火瞬間點燃。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出了口號:“嚴懲國賊!還淑妃清白!”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無數的聲音彙聚成一股洪流。無數的百姓、士子、商販,自發地從四麵八方湧向都察院的大門。他們沒有武器,卻帶著比刀劍更鋒利的憤怒。
更有甚者,一名德高望重的老秀才,當場鋪開一張數丈長的白布,用悲憤的筆觸寫下“萬民請願書”五個大字,然後第一個將自己鮮紅的指印按了上去。
人群沸騰了!
一個又一個的百姓擠上前,咬破手指,按下自己的手印。那一個個鮮紅的指印,彙聚在一起,如同一片燃燒的血色雲霞,充滿了無聲卻磅礴的力量。
坤寧宮內。
“砰——!”
一套上好的官窯茶具,被皇後狠狠地掃落在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