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掀開,賈詡那張掛著溫和笑意的臉出現在朱平安眼前。
“主公,京城的夜,似乎比景雲要冷一些。”
聲音不大,卻像一根定海神針,瞬間撫平了朱平安心中因與朱承煊交鋒而泛起的波瀾。他緊繃的嘴角終於鬆弛下來,露出一絲真正的笑意。
“文和,你怎麼來了?”
“主公親入龍潭虎穴,詡豈能安坐家中?”賈詡說著,目光掃過一旁煞氣未消的典韋,微微頷首,而後側身讓開了道路,“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
朱平安住處,燈火通明,氣氛卻比深夜的街道還要凝重。
狄仁傑與李元芳早已等候多時,見到賈詡,眼中皆閃過一絲訝異。他們都知道,這位平日裡深居簡出的謀士,才是瑞王府真正的定策之人。
“文和,景雲那邊情況如何?”朱平安屏退下人,開門見山地問道。
賈詡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一切安好,但也隻是表麵。蕭何與沈萬三已經發現,二皇子動用了其母族在江南的勢力,開始從源頭上掐斷流向北方的糧草。如今市麵上的糧價一日三漲,若非我們提前有所準備,恐怕景雲已經亂了。這隻是開始,一場經濟上的絞殺,已經悄然拉開了序幕。”
果然如此。朱平安心中一沉。朱承煊的手段,向來是連消帶打,一環扣一環。
他沒有耽擱,將這幾日在京城的經曆,從夜探天牢與張秉正的對話,到太廟前的朝堂之爭,再到剛剛結束的鴻門宴,所有關鍵信息,原原本本地向賈詡和盤托出。
整個房間裡,隻有朱平安平靜的敘述聲。狄仁傑聽得眉頭緊鎖,而賈詡,從始至終都隻是安靜地聽著,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睛裡,光芒卻越來越亮。
待朱平安說完,賈詡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才緩緩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在場眾人心頭一震。
“主公,我們之前都想錯了。我們最大的敵人,不是大皇子,也不是二皇子,而是高坐龍椅之上的陛下。”
狄仁傑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文和所言,與我所想一致。陛下此番,看似是為殿下解圍,實則是將殿下推到了風口浪尖,用心險惡。”
“險惡?”賈詡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奇異的弧度,“不,這不是險惡,這是帝王心術。陛下他……是在‘養蠱’。”
養蠱!
這兩個字一出,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賈詡的目光掃過眾人,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陛下將你們這些皇子,全都視作罐子裡的毒蟲。他樂於見到你們相互撕咬,爭個你死我活。因為隻有最毒、最狠、最狡猾的那隻蠱蟲,才能最終活下來。但他絕不允許任何一隻蠱蟲,在成長到能威脅他這個養蠱人之前,就跳出罐子。”
這番話,如同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下,讓朱平安徹底清醒。他想起了張秉正的警告,想起了父皇在禦書房那看似溫情實則步步緊逼的試探。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個男人的掌控之中。他們這些所謂的皇子,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是鬥獸場裡的困獸。
狄仁傑長歎一聲,神情凝重:“如此說來,我們如今的處境,比想象中更加艱難。行差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
他看向朱平安,拱手道:“主公,為今之計,我們更應該固本培元。京城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們當儘快返回景雲,繼續推行新政,開墾良田,編練新軍。隻要景雲根基穩固,民心所向,力量積蓄到足夠強大,無論外界風雨如何,我們自可巋然不動。這才是以不變應萬變的王道之策。”
狄仁傑的方略,是堂堂正正的陽謀,穩紮穩打,步步為營。這是最穩妥,也是最正確的路。
然而,賈詡卻搖了搖頭,笑了。
那笑容裡,帶著一絲瘋狂,一絲興奮,仿佛一個棋手,終於等到了一個足以讓他熱血沸騰的對手。
“懷英的王道之策,固然是萬全之選。但……”他話鋒一轉,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芒,“太慢了!陛下在養蠱,他不會給我們從容積蓄力量的時間。等我們自以為足夠強大的時候,恐怕早已成了他人的盤中餐。”
“那依文和之見?”朱平安問道。
賈詡站起身,在房中踱了兩步,然後猛地停下,轉身看著朱平安,一字一句地說道:“主公,既然陛下喜歡看戲,那我們就演一場更大的戲給他看!”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蠱惑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