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景昌縣城中心廣場。
往日裡寬闊的廣場,此刻被圍得水泄不通,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從城裡的富商大戶,到城郊的販夫走卒,幾乎所有能走動的人都聚集到了這裡。人們的目光,無一例外地投向廣場中央那座新搭建的高台。
高台之上,並無金銀玉器,隻靜靜地擺放著兩個用巨大紅布覆蓋的物件,鼓鼓囊囊,如同兩座小丘,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神秘。
“哎,你聽說了嗎?瑞王殿下說要獻上神物,能讓咱們以後都吃飽飯!”
“真的假的?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彆是哄咱們玩的吧。”
“管他呢,瑞王殿下自從來了景雲,可曾騙過咱們?再說,咱們現在還有什麼能被騙的?”
議論聲此起彼伏,百姓們交頭接耳,臉上寫滿了期待、懷疑與一絲絲深藏的渴望。前段時間那場驚心動魄的糧價風波,幾乎榨乾了他們最後的積蓄,對糧食的渴望,已經刻進了骨子裡。
吉時已到,身著官袍的蕭何緩步走上高台。他沒有多餘的客套,目光掃過台下黑壓壓的人群,聲音沉穩而有力,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景雲的父老鄉親們!前些日子,我們共同經曆了一場劫難!”
一句話,就讓喧鬨的廣場安靜下來。蕭何痛陳糧價飛漲,百姓困苦,將矛頭直指那些躲在暗處,妄圖吸乾景雲百姓骨血的黑手。他言辭懇切,激起了所有人同仇敵愾之心,不少人握緊了拳頭,眼眶泛紅。
氣氛被烘托到了頂點,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擠出一個身穿青色儒衫的秀才,他猛地跳了出來,指著高台,聲色俱厲地高喊:“一派胡言!”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那人昂著頭,一副為民請命的模樣:“瑞王殿下!你將我等召集於此,故弄玄虛,無非是想用什麼虛假的‘祥瑞’,來掩蓋你無法解決缺糧危機的無能!我等要的是實實在在的米麵,不是你這台上不知所謂的土疙瘩!”
此言一出,人群中頓時起了一陣騷動。他的話,說出了不少人心中的疑慮和恐慌。是啊,說得天花亂墜,萬一隻是個騙局怎麼辦?
朱平安身邊的典韋眉頭一皺,剛要上前將那人拎出來,卻被一隻手按住了。
隻見狄仁傑不急不緩地走出,對著那秀才拱了拱手,臉上掛著和煦的微笑:“這位先生想必是飽讀詩書之士,狄某正好有個律法上的問題,想向先生請教一二。”
那秀才一愣,見是個官員向自己請教,不由得挺了挺胸膛:“但說無妨!”
狄仁傑笑意更濃:“敢問先生,依我泰昌律例,‘造謠惑眾,動搖民心’,該當何罪?”
那人的臉色微微一變。
狄仁傑不待他回答,繼續慢悠悠地說道:“若是在尋常時期,此罪或可杖責流放。但如今景雲剛剛經曆糧災,人心思定,此時此刻,再行此舉,便是‘意圖顛覆,危害社稷’,按律,當如何處置?”
秀才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狄仁傑收起笑容,語氣陡然轉冷:“我再問你,若此人還是受人指使,與城外逆賊暗通款曲,妄圖裡應外合,亂我景雲,此罪,又該當如何?”
“我……我沒有……”那人兩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周圍的百姓看他的眼神也變了,紛紛避開,仿佛他是什麼瘟疫一般。
三言兩語,不見刀光,卻已誅心。
朱平安看都未看那人一眼,他知道,真正的主角該登場了。他親自走到台前,在萬眾矚目之下,雙手抓住紅布的一角,猛地向後一扯!
嘩啦!
紅布飛揚而起,露出了下麵兩個“小山”的真麵目。
一邊是褐色的、坑坑窪窪、沾著泥土的“土疙瘩”。
另一邊是紅皮的、形狀不一、看起來更像某種怪異根莖的東西。
整個廣場,陷入了一片死寂。
短暫的寂靜之後,是衝天的嘩然與質疑。
“這是什麼?”
“就這?這就是神物?”
“這不是地裡挖出來的土塊嗎?這也能吃?”
失望的情緒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在兩個人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上高台。
“是徐光啟!農學大家徐老先生!”人群中有人認出了他。
徐光啟的出現,讓騷動的人群稍稍安靜了一些。
徐光啟走到那堆“土疙瘩”前,伸出乾枯的手,輕輕撫摸著,如同撫摸著絕世珍寶。他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響徹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