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很薄,但在朱平安的手中卻重如千斤。
李朔的字跡潦草而急切,每一筆每一劃都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怒火。信中沒有多餘的寒暄,開篇便直指蒼雲山脈的亂局。
袁虎,奉泰昌帝朱乾曜之命,率三千軍隊前往鎮南軍防區“協同剿匪”,追查導致“瑞王”身死的悍匪。
然而,這支本該代表朝廷威嚴的軍隊,在抵達蒼雲山脈後,卻化作了一群比土匪更加凶殘的惡狼。
袁虎非但沒有儘力搜尋所謂的“悍匪”,反而將屠刀揮向了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他以追查“山匪家眷”為名,縱容麾下士卒在周邊的村鎮大肆劫掠。
一時間,蒼雲山脈附近雞犬不寧,百姓流離失所。凡有敢於反抗者,立時便被扣上“匪寇同黨”的帽子,人頭落地,家產儘沒。
短短月餘,袁虎及其麾下禁軍已是中飽私囊,而那片土地,則化為了人間煉獄。
李朔的鎮南軍對此義憤填膺,軍中將士數次請戰,要去宰了袁虎那個人渣。可袁虎手持聖旨,代表的是皇帝。李朔身為鎮南將軍,軍令在身,根本無法直接乾預,隻能眼睜睜看著袁虎為非作歹,同時暗中派出心腹,儘力收攏那些被殘害的流民,將他們安置在軍營附近。
信中寫到,袁虎的貪婪與挑釁變本加厲。他不僅以“協同剿匪”的名義,三番五次向鎮南軍索要糧草軍械,甚至還想往鎮南軍中安插他的親信,其意圖染指軍權的野心,昭然若揭。
朱平安拿著信紙的手,青筋暴起。
一股難以遏製的怒火從胸腔直衝頭頂。
袁虎!朱乾曜!
好,好得很!
這已經不是貪婪,這是在掘他的根,毀他的名!
他朱平安“死”於悍匪之手,現在袁虎打著為他複仇的旗號,卻在製造一場更大的人禍。天下人會怎麼看?他們隻會認為,是瑞王的死,才導致了這場生靈塗炭的災難。
這盆臟水,潑得又黑又臭!
“來人!”朱平安的聲音不大,卻讓門外的錦衣衛心頭一顫,“傳賈詡、蕭何、荀彧,即刻來見我!”
很快,三位謀主便步入了書房。他們一眼就看到了朱平安陰沉的臉,以及他手中那封帶著急迫氣息的信件。
書房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朱平安將信紙遞了過去。
三人依次傳閱,蕭何與荀彧的眉頭越皺越緊,而賈詡的臉上,卻始終掛著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隻是那雙細長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了然。
“主公息怒。”蕭何率先開口,他負責後勤,最明白這種亂局的危害,“袁虎此舉,名為剿匪,實為刮地三尺,長此以往,民心儘失,必生大亂。”
荀彧也補充道:“不錯,他這是在逼良為娼。那些被他逼得活不下去的流民,最終除了落草為寇,彆無他路。屆時,蒼雲山脈真的會匪患四起,袁虎不但無過,反而有‘功’了。”
“功?”朱平安冷笑一聲,“他有什麼功?他不過是父皇手裡的一把刀,一條狗!”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句話,已經是指著鼻子罵皇帝了。
“主公所言不差。”賈詡緩緩開口,他一說話,便將矛頭直指問題的核心,“袁虎,確實是陛下的一把刀。隻是這把刀,有兩個用處。”
“其一,是試探。”賈詡伸出一根手指,“試探李朔將軍的忠誠。鎮南軍乃邊軍精銳,李將軍在軍中威望甚高。陛下不放心,所以派袁虎去敲打,去看李朔的反應。”
“其二,便是‘做實’。”賈詡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臉上浮現出一抹殘忍的笑意,“做實主公‘死於悍匪’這件事。如今沒有悍匪,怎麼辦?那就製造出一批悍匪。等流民真的造反了,陛下便可昭告天下,看,瑞王就是死於這等暴徒之手。如此一來,主公的死,便成了鐵案,再無人可以質疑。”
好一招毒計!
用數萬百姓的性命,去填補一個謊言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