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渡,山穀深處。
這裡與穀口“一線喉”那地獄般的屍山血海截然不同,顯得異常幽靜。一汪清澈的湖泊,在月光下,泛著死寂的粼粼波光,周圍綠草如茵,蟲鳴聲反而襯得此地更加詭異。
若不是空氣中那濃得化不開、混雜著泥土腥氣的血腥味,這裡簡直就像一處世外桃源。
湖邊,燃著一堆“劈啪”作響的篝火。
李存孝像一尊亙古不變的鐵塔,盤膝坐在篝火旁。他已經卸下了那身浴血的重甲,露出了裡麵被鮮血浸透成暗紅色的衣衫。十幾處深淺不一的傷口遍布上身,最深的一道在左肩,皮肉外翻,幾乎能看到森森白骨,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無比猙獰。
但他仿佛一尊沒有痛覺的石像,呼吸平穩悠長,閉目養神,似乎在回味著白天的殺戮。
在他的對麵,鴻煊大皇子趙景陽被一根浸過水的粗大繩索捆得像個粽子,狼狽地扔在濕冷的草地上。
“嘩啦!”
李存孝隨手一揚,一捧冰冷的湖水,精準地潑在了趙景陽的臉上。
“呃……咳咳!”
趙景陽渾身一個劇烈的激靈,從昏迷中嗆咳著悠悠轉醒。
他茫然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跳動的篝火,和篝火對麵,那個讓他靈魂都在戰栗的魔神身影。
“啊——!”
屍山血海的記憶瞬間回籠,趙景陽嚇得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身體像一條蛆蟲般拚命地向後蠕動,想要遠離這個帶來死亡與恐懼的男人。
“鬼!魔鬼!彆殺我!求求你彆殺我!”
他的精神防線徹底崩潰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褲襠處,一股溫熱的騷臭味再次彌漫開來。
李存孝緩緩睜開了那雙冰冷的眸子。
他靜靜地看著在地上醜態百出的趙景陽,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憐憫,隻有一片看死物般的漠然。
“吵。”
他從嘴裡,吐出一個字。
聲音不大,卻像一道九幽傳來的敕令,狠狠地砸在了趙景陽的心臟上。
趙景陽的尖叫聲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身體抖如篩糠,連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都在這寂靜的夜裡清晰可聞。
他怕,怕到了骨子裡。
他怕自己再多發出一絲聲音,眼前這個男人,就會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毫不猶豫地,終結自己的一切。
李存孝不再理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漆黑如墨的藥丸,扔進了嘴裡。
這是主公朱平安,通過係統商城兌換的,特製金瘡藥“生肌丸”,專治外傷,效果極佳。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磅礴的暖流瞬間衝向四肢百骸。他肩上那道恐怖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起來,灼熱的刺痛感過後,是一陣陣發癢,新生的肉芽瘋狂滋長,短短幾個呼吸間,便止住了流血,開始結痂。
這一幕,落在趙景陽的眼裡,更是讓他驚駭欲絕,幾乎以為自己看到了神跡。
這……這是什麼丹藥?起死回生嗎?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怪物?
他背後的那個“主公”,又究竟是何等通天的存在?
一連串的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讓他對那個未曾謀麵的幕後黑手,產生了比麵對李存孝本人更加深沉、更加未知的恐懼。
過了許久,李存孝處理完傷口,感覺體力恢複了七八成,才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已經快要被自己嚇死的趙景陽。
“趙景陽。”
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像山岩在摩擦。
“是……是!小的在!小的在!”趙景陽一個激靈,忙不迭地回應,姿態放得比最低賤的奴仆還要卑微。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李存孝的語氣,不帶一絲波瀾,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實。
“第一,死。”
一個“死”字,讓趙景陽的心猛地一抽,如墜冰窟。
“第二,”李存孝頓了頓,眼神中透出一絲玩味,一字一句地說道,“臣服於我的主公,做他的一條狗。從此以後,你的命,你的意誌,你的一切,都屬於主公。主公讓你生,你便生。主公讓你死,你,必須死。”
死,或者,做狗?
趙景陽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屈辱,無儘的屈辱感瞬間衝垮了恐懼!
他,是鴻煊王朝尊貴的大皇子!是父皇最器重的兒子!是未來,要君臨天下的儲君!他的人生本該是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