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如同退潮般繞過自己、瘋狂衝向山穀深處的人群,李存孝那古井無波的眉頭,罕見地微微皺起。
他本能地想策馬追殺,將這些聒噪的螻蟻儘數碾碎。然而,一股源自那座青銅宮殿的排斥之力,卻愈發清晰地作用在他身上,仿佛整座大陣都在有意識地針對他這般超越凡俗的力量。
“主公的推演,果然分毫不差。”
李存孝感受著手中禹王槊因共鳴而發出的輕微顫動,低聲喃喃。這座宮殿,確實處處透著詭異,拒絕著他的靠近。
他不再理會那些奔向死亡的江湖客,也無視了那個跪在血泊中大口喘氣的金蠍使,緩緩調轉烏騅馬的馬頭,沉穩地向山穀之外退去。
他的任務是“清場”與“震懾”,如今,這兩個目的都已超額完成。至於那些衝進去的送死蠢貨,以及那座神秘莫測的宮殿,自然有運籌帷幄的主公來處理。
金蠍使望著李存孝遠去的背影,那顆懸到嗓子眼的心臟終於重重落下。他整個人虛脫般癱軟在地,劇烈地喘息著,渾身上下早已被冰冷的汗水徹底浸透。
活下來了。他竟然從那個魔神的手中,活下來了!
極致的恐懼過後,是劫後餘生的病態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歇斯底裡地大笑起來,笑聲尖銳而扭曲,充滿了慶幸與怨毒的快意。“你進不去!你終究還是進不去!那份偉力排斥你!”
“寶藏,是我們的!最後的勝利,必將屬於我們偉大的‘天蠍’!”
他掙紮著從屍體間爬起,無視了雙臂傳來的鑽心劇痛,看了一眼那空無一人、宛如修羅場的營地。隨後,他拖著重傷之軀,一瘸一拐地跟隨著人潮,向著那座吞噬一切的山穀深處走去。他要親眼見證寶藏出世,他要親眼看著自己君臨天下的輝煌時刻!
……
與此同時,數裡之外的小山包上。
朱平安放下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嘴角噙著一抹滿意的笑容,對身旁的賈詡說道:“嘖嘖,存孝還是這般勇猛無雙,一個人追著幾萬人打,這等絕世凶威,真是百看不厭啊。”
“李將軍天神之勇,世所罕見。以一人之力,便擊潰了數萬人的心氣,此等戰績,足以載入史冊。”賈詡也由衷地讚歎,隨即眼中閃過一絲不解,“不過,主公,詡有一惑。為何要讓李將軍退回?若任其衝殺,這數萬人怕是無一能活。”
“殺光他們?”朱平安搖了搖頭,笑容變得玩味起來,“文和,那多沒意思。一刀殺了,豈不便宜了他們?”
他頓了頓,漆黑的眸子望向那座霞光流轉的宮殿,閃爍著洞悉人心的寒芒:“再者,他們若都死了,誰來為我們探路呢?那座宮殿和所謂的‘九天星辰大陣’,處處透著古怪,我們對其一無所知。如今有這麼多悍不畏死、被貪婪蒙蔽了心智的‘誌願者’,願意用他們的血肉和生命,去為我們一一測試裡麵的機關與陷阱,如此美事,我們為何要拒絕?”
賈詡聞言,瞬間恍然大悟,背脊竟竄起一絲涼意。
他再次被主公這種“物儘其用”到極致的帝王心術給深深折服了。狠,還是主公狠!連炮灰的最後一絲價值,都要榨取得乾乾淨淨!這已經不是計謀,而是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上的“道”!
“那……那個‘天蠍’的金蠍使,也任由他進去了?”賈詡壓下心中的震動,繼續問道。
“當然。”朱平安的笑容愈發耐人尋味,“這條自以為是的帶路黨,可是整場大戲的關鍵角色。沒有他這位‘天命之人’,這出戲可就唱不下去了。我,還等著看他和他背後那個所謂的‘大周後裔’,到底想玩什麼花樣呢。”
“主公深謀遠慮,算無遺策,詡,拜服。”賈詡不再多言,心悅誠服地一揖到底。
“行了,文和,你我之間,無需如此。”朱平安擺了擺手,神色陡然一肅,“傳令下去,讓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觀眾已經入場完畢,好戲,這才剛剛開場呢!”
說罷,朱平安重新舉起望遠鏡,目光銳利如鷹,死死鎖定在那座散發著七彩霞光的青銅神殿上。他的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好奇與期待。他倒要看看,這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裡麵究竟藏著何等驚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