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乾曜那隻揮下的龍袖,帶動了足以凍結廣場的森寒殺機。
那是來自天子的最終裁決。
不容置喙,不容辯駁。
“殺。”
一個字,從他的喉嚨深處溢出,輕飄飄的,卻比萬鈞雷霆更重。
霎時間,宮牆之上,那數萬身披黃金鎖子甲的神秘軍隊,齊齊拉開了手中的強弓硬弩!
“嗡嗡——”
弓弦繃緊的聲音,彙成一片令人牙酸的死亡交響。
數萬支閃爍著幽冷寒芒的箭矢,在火光下構成了一片鋼鐵的死亡叢林,鎖定了廣場中央那道孤零零的銀甲身影,以及他身後那三千戚家軍。
絕望!
一種足以吞噬一切光明的,純粹的絕望,籠罩了戚家軍。
他們是百戰精銳,他們不懼死亡。
但他們不想死在這樣無聲無息的齊射之下,死在自己所效忠王朝的屠刀之下。
陳泰、厲承威等一眾官員,閉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在他們看來,一切,都已結束。
朱平安,和他締造的短暫傳奇,將在下一瞬,被徹底抹去。
然而。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死寂之中。
就在那數萬支箭矢即將離弦的刹那。
“嗬……”
一聲輕笑,突兀地,從那片死亡的焦點處響起。
那笑聲很輕,卻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劃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氛圍。
所有人的動作,都為之一滯。
宮牆上的金甲射手,下意識地停頓了即將鬆開的手指。
龍階之上的朱乾曜,那雙噴薄著殺意的眼眸,也猛地一凝。
他笑了?
他竟然還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越來越大,從一開始的低沉譏誚,迅速轉變為一種肆無忌憚的癲狂與豪邁!
朱平安仰起頭,放聲大笑,笑得前仰後合,笑得胸甲劇烈震顫,笑得眼角幾乎要滲出淚來!
他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太和殿廣場上,竟壓過了那數萬弓弦的嗡鳴,壓過了那烈火燃燒的劈啪聲!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懵了。
瘋了!
瑞王殿下,是徹底瘋了!
麵對數萬強弓硬弩,麵對天子必殺的決心,他不求饒,不反抗,反而放聲大笑?
“有趣,有趣至極!”
朱平安止住笑聲,他抬起那雙燃燒著兩簇幽冥鬼火的眸子,環視著四周那些金光閃閃,如同天兵天將般的敵人,臉上充滿了快意。
“父皇,你這滿城的黃金甲,倒是給兒臣接下來的詩,做了最好的注腳!”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清越的嗓音,如同金石交擊,響徹整個皇宮!
“諸位,聽好了!”
“本王今日,即興賦詩一首,以應此景!”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賦詩?
在這種時候?!
這是何等的狂妄,又是何等的蔑視!
他根本沒把眼前的數萬大軍,沒把高高在上的皇帝,放在眼裡!
朱乾曜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他死死地盯著朱平安,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
可朱平安,卻看都未再看他一眼。
他挺直了脊梁,如同傲立雪中的一杆標槍,緩緩踱步,起手,吟誦。
那聲音,初時平淡,卻帶著一種即將掀起滔天巨浪的壓抑。
“待到秋來九月八,”
第一句詩出口,平平無奇,不少官員麵露困惑。
這是什麼意思?
朱平安沒有理會他們,他感受著那撲麵而來的無儘殺機,嘴角的弧度愈發森冷,第二句詩,隨之而出!
“我花開後百花殺!”
轟!
這七個字,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狠狠劈在了每個人的天靈蓋上!
殺!
那股毫不掩飾,霸道絕倫,要將天地間一切都摧毀殆儘的衝天殺氣,撲麵而來!
一直站在百官最前列,須發皆張的禮部尚書周化遠,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腦門,他指著朱平安,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