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彆院。
帶來了遠處隱約的哭喊,與近處愈發濃重的,血的味道。
當那並不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院門外時,庭院中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被一種更為極致的,更為深沉的壓力所取代。
仿佛有一座無形的山,從天而降,壓在了每一個人的頭頂。
無論是王皇後帶來的內廷高手,還是曹正淳麾下的東廠番役,在這一刻,呼吸都不自覺地停滯了。
他們感受到了。
是這片天地,新的主人,來了。
朱平安的身影,出現在月亮門外。
他沒有穿那身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龍袍,隻是一襲再簡單不過的玄色常服。
他也沒有帶千軍萬馬,身後隻跟著典韋與許褚兩尊鐵塔般的身影。
可他隻是站在那裡,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淡淡掃過,整個庭院的溫度,便仿佛驟然降至冰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彙聚到了他的身上。
敬畏。
恐懼。
狂熱。
曹正淳和陸柄在看到他的瞬間,便毫不猶豫地,朝著他的方向,跪了下去。
那是一種發自靈魂的,徹底的臣服。
“參見陛下!”
這一聲參見,如同律令,庭院中所有錦衣衛與東廠番役,齊刷刷跪倒一片,甲胄與地麵碰撞,發出沉悶而整齊的響聲。
就連王皇後帶來的那些內廷高手,也在那股君臨天下的威壓下,雙腿發軟,武器幾乎握持不住,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屈下了他們的膝蓋。
偌大的庭院,隻剩下三個人,還站著。
朱平安。
以及,被他目光注視著的,王皇後與她身後瑟瑟發抖的朱承澤。
“母後救我!母後!是六弟……不!是陛下!陛下他來了!”
朱承澤在看到朱平安的瞬間,剛剛被母親鼓舞起來的一點點勇氣,便轟然崩塌,他死死地抓著王皇後的衣袖,那聲音裡的恐懼,甚至蓋過了求生的欲望。
王皇後的身體,控製不住地一僵。
她看著那個曾經任由她冷眼相待的庶子,如今,卻需要自己仰視。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可那股撲麵而來的,如同實質般的威壓,卻讓她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無法呼吸。
這就是……皇帝嗎?
她強行壓下心頭的悸動,將那份屬於國母的驕傲,當成自己最後的鎧甲。
她迎著朱平安的目光,緩緩屈膝,行了一個福禮,聲音,卻依舊保持著最後的清冷。
朱平安隻是邁開腳步,一步一步,緩緩地,走進了庭院。
他的腳步聲很輕,卻像戰鼓,每一下,都敲在王皇後的心上。
他最終,停在了王皇後的麵前,相距不過三步。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個名義上的嫡母,目光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
“太後。”
他開口了。
兩個字,卻讓王皇後臉色瞬間煞白。
不是“母後”。
是“太後”。
一詞之差,便是天壤之彆。
母後,代表著親情與倫理。
他用這兩個字,冰冷地,斬斷了他們之間,最後一絲名為“親情”的牽絆。
王皇後嘴唇哆嗦著,她知道,今日之事,再無半點轉圜的餘地。
她深吸一口氣,索性不再維持那可笑的禮儀,直起身,那雙美麗的鳳眸裡,第一次,流露出了哀求。
“陛下,澤兒他罪該萬死。”
“但……他終究是你的兄長,求你看在先帝的份上,看在皇家血脈的份上,饒他一命吧!”
“今日之後,便帶他去皇陵,為先帝守靈,此生此世,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她的話,說得懇切。
躲在她身後的朱承澤,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地點頭,嘴裡發出“嗚嗚”的求饒聲。
朱平安靜靜地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