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班那洪亮激昂的聲音,在死寂如墳場的太和殿內,顯得尤為突兀。
那聲音裡蘊含的,是一種純粹的,對開創偉業的狂熱,與此刻百官心中那粘稠如實質的恐懼,形成了鮮明到詭異的對比。
滿朝文武,特彆是那些舊臣,都用一種看瘋子般的眼神看著這位新任的工部尚書。
他們想不明白。
在這血腥氣尚未散儘,兩座百年世家的人頭還在千裡之外滾動的時候,怎麼會有人,能如此心安理得,甚至興高采烈地,去談論什麼修路?
難道他聞不到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嗎?
難道他看不到龍椅上那位陛下,眼神深處那足以冰封萬物的冷漠嗎?
但朱平安,卻對魯班的反應,極為滿意。
他要的,就是這樣的人。
心中隻有藍圖,沒有私欲。
眼中隻有帝國,沒有黨派。
隻有這樣的純粹的“工具”,才能承載他那顛覆整個時代的宏偉構想。
“一年?”
朱平安的手指,在龍椅的扶手上輕輕敲擊了一下,發出的清脆聲響,讓所有人的心臟都隨之抽搐。
“太慢了。”
他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朕給你工部,再加撥五百萬兩!朕要你動用一切手段,無論是係統裡的【優秀級建築工隊】,還是你新收的那些弟子!”
“半年!”
“半年之內,朕要看到‘京鴻直道’的主乾道,從京城,直抵北疆雄關!”
“臣……遵旨!”
魯班的身體,因為極致的興奮而劇烈顫抖,他重重叩首,仿佛領受的不是一道不可能完成的軍令,而是無上的榮耀。
五百萬兩白銀!
毫無保留的信任!
這位陛下,真正懂他!懂一個匠人,心中那開天辟地的夢想!
看著激動不已的魯班,再看看他身後那些噤若寒蟬,臉色煞白的同僚,吏部尚書王猛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陛下這一手,堪稱帝王心術的典範。
他先用最血腥的屠殺,徹底擊潰所有人的心理防線,種下恐懼的種子。
再用最宏偉的藍圖和最慷慨的投入,為他麾下的“能臣”,注入無窮的動力。
一壓,一拉。
一為毀滅,一為創造。
帝國的框架,便在這“破”與“立”之間,被清晰地勾勒了出來。
就在此刻,朝堂之上那種混雜著恐懼與狂熱的詭異氛圍,被一道清朗,卻又帶著獨特韻律感的聲音,緩緩打破。
“啟稟陛下。”
百官隊列之中,禮部尚書荀彧,緩步出列。
他身姿挺拔,麵如冠玉,一身緋色官袍穿在他身上,顯得格外雅致。與周圍那些或恐懼或激動的同僚不同,他的臉上,始終帶著一種溫潤而平和的表情,仿佛外界的一切紛亂,都無法侵擾他內心的秩序。
他的出現,如同一股清泉,注入了這片滾沸的油鍋,讓那令人窒息的氣氛,都為之一緩。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了過去。
荀彧!
這位空降的禮部尚書,自上任以來,行事低調,卻井井有條,將原本混亂的禮部梳理得煥然一新。他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世家風度與儒雅氣質,讓許多舊臣都對他抱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親近感。
他們希望,這位看起來最“正常”的尚書大人,能說些什麼,來緩和一下陛下那恐怖的殺意。
荀彧走到大殿中央,對著龍椅,行了一個無可挑剔的揖禮,聲音清越,不卑不亢:
“陛下以雷霆手段,掃清寰宇,肅正朝綱,功蓋千古。”
“然,國不可一日無君,禮不可一日不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