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回廊之內,已非尋常通道。林逸仿佛踏入了一條由純粹規則亂流構成的奔騰江河。眼前不再是靜態的鏡麵映射,而是無數道色彩斑斕、形態各異的流光如同失控的精靈般瘋狂竄動、碰撞、湮滅又重生。
它們並非單純的能量,每一道流光都代表著一種規則碎片的具象化——有的是重力的束縛與牽引,有的是時間的加速與凝滯,有的是物質的分解與聚合,更有一些代表著諸如“鋒利”、“堅韌”、“燃燒”等抽象概念的雛形。
一股龐大的信息洪流伴隨著規則的混亂直接衝擊著林逸的意識,讓他感到頭腦一陣刺痛,仿佛有無數把鈍刀在刮擦著他的神經。
【星辰低語】以前所未有的強度自發運轉,試圖在這片混沌中建立秩序,但反饋回來的感知卻是一片令人絕望的喧囂與失真。方向感、距離感徹底消失,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在移動,仿佛被困在了一個由純粹“可能性”與“混亂”構成的牢籠之中。
一道代表著“絕對零度”概念的蒼白色流光無聲無息地掠過他的左臂,沒有預兆,沒有聲響,他臂甲上瞬間凝結出一層厚厚的、散發著森然寒氣的冰晶,這冰晶並非由水構成,而是規則層麵的“寒冷”概念的直接具現,連空氣似乎都被凍結。林逸猛地催動星辰之力,溫暖的氣息試圖驅散寒意,但效果微乎其微,那冰晶如同附骨之疽,頑固地侵蝕著。
緊接著,一道暗紅色的、散發著衰敗氣息的流光代表著“熵增”或“腐朽”)擦著他的身體飛過。他周圍的空氣立刻發出一陣細微的“滋滋”聲,仿佛在迅速老化、分解,連他呼出的氣息都帶著一股黴變的味道。護甲上被波及的地方,光澤迅速暗淡,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不能再被動承受了!林逸心中警鈴大作。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悸動,將全部精神力集中起來。他回想起在認知回廊中的明悟,回想起老派克操控金屬時那種“四兩撥千斤”的巧妙。在這裡,蠻力毫無意義,甚至可能引發更可怕的規則連鎖反應。關鍵在於“理解”與“引導”。
他不再試圖用【星辰低語】去“傾聽”所有雜亂的聲音,而是嘗試聚焦於某一道相對清晰、性質相對單一的規則碎片。
他的目光鎖定了一道不斷跳躍、閃爍著金屬光澤的流光,它代表著“銳利”與“穿透”。林逸沒有試圖去對抗或捕捉它,而是將一絲極其纖細、溫和的星辰之力,如同最靈巧的探針,小心翼翼地伸向這道流光邊緣的規則波動。
起初,他的力量如同石沉大海,那道“銳利”流光毫無反應,依舊我行我素地穿梭。林逸沒有氣餒,他不斷調整著自身力量的頻率和節奏,試圖去“匹配”這道流光固有的、那種一往無前的“穿透”特性。這是一個極其精細且耗神的過程,如同在暴風雨中試圖將一根絲線穿過針眼。
一次,兩次,十次……就在他精神力即將枯竭,意識開始模糊之際,那絲星辰之力終於與“銳利”流光的波動產生了極其微弱的同步!那道流光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跳躍的軌跡發生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偏折。就是這毫厘之差,讓它與側麵一道代表著“空間凝固”的藍色流光擦肩而過,而非正麵碰撞。
成功了!雖然效果微乎其微,但這證明了他的思路是正確的!
這不是對抗,而是引導!是通過理解規則的內在“頻率”或“傾向”,施加極其精妙的乾預,從而影響其運行軌跡。
這一發現如同在黑暗中點燃了一盞微弱的燈火,給了林逸巨大的信心。他服下一瓶珍貴的精神力藥劑,短暫恢複後,開始嘗試更複雜的操作。
前方,一股由數十道代表著“撕裂”、“粉碎”、“震蕩”等破壞性概念的規則碎片彙聚成的狂暴亂流,如同一條擇人而噬的巨蟒,朝著他席卷而來。硬抗必死無疑,常規閃避的空間已被其他亂流封死。
危急關頭,林逸的目光銳利如鷹隼。他在這股毀滅亂流的邊緣,發現了一道極其微弱、幾乎被掩蓋的規則碎片——它代表著“結構穩固”或“韌性”。這道碎片在狂暴的同伴身邊顯得格格不入,仿佛隨時會被撕碎。
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他沒有去直接乾預那股主亂流,而是將全部心神和力量集中在那道脆弱的“穩固”碎片上。他引導星辰之力,不是去加強它,而是像彈奏琴弦一般,給予它一個極其精準的、指向主亂流核心的“推力”!
這道“穩固”碎片如同被投入沸水中的一滴油,瞬間被狂暴的亂流吞沒。但就在它湮滅的前一刹那,其蘊含的“穩固”特性與周圍的“撕裂”、“粉碎”規則發生了劇烈的、短暫的衝突。就像在沸騰的油鍋裡滴入了一滴水,整個亂流的核心區域出現了一瞬間的、極其不穩定的規則“真空”或者說“滯澀”!
就是現在!
林逸抓住這千載難逢的、由他自己創造出的稍縱即逝的機會,身影如同遊魚般,從那瞬間凝滯的亂流核心邊緣險之又險地穿了過去!身後傳來規則碎片劇烈衝突引發的無聲爆炸,激蕩的能量餘波讓他後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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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成功的“引導”與“借力”,遠比之前的微調更加驚險,也讓他對規則的理解更深了一層。他意識到,規則之間並非孤立,它們存在著相生相克、相互影響的關係。高明的“編織者”,或許就是能利用這些關係,以最小的代價,達成最大的效果。
接下來的路途,依舊充滿了死亡的危險,但林逸的心境卻逐漸平靜下來。他不再將這片規則亂流視為絕境,而是看作一個龐大而複雜的“教學場”。
每一次成功的引導,每一次險死還生的穿越,都讓他對不同類型的規則特性有了更直觀、更深刻的認識。他的精神力在極限消耗與恢複中變得愈發凝練,對星辰之力的操控也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精微境界。
不知在時間的亂流中掙紮了多久,當林逸感到身心俱疲,幾乎到達極限時,前方的景象豁然開朗。那奔騰不息的規則亂流驟然消失,他衝出了一道無形的邊界,踏入了一個絕對寧靜的空間。
這是一個完美的球形空間,穹頂和四周並非牆壁,而是由無數麵巨大、光滑、正在緩緩自轉的鏡麵構成。
這些鏡子並非映照現實,每一麵都顯示著不同的景象:有些是外界《紀元》世界的碎片——裂穀城的街角、陽光下的森林、波濤洶湧的大海;有些是純粹能量流動的幾何圖譜,如同動態的星圖;更有一些,顯示著各種規則的抽象表達,比如代表“速度”的不斷延伸的箭頭,代表“生命”的蓬勃生長的光樹,代表“死亡”的逐漸消散的灰燼……這裡,就是千麵之廳的最深處,規則的溯源之地。
在球型空間的絕對中心,懸浮著一個模糊的、由最純粹光芒構成的人形輪廓。
它沒有五官,沒有性彆特征,甚至沒有實體,隻是一個“存在”的概念化身。當林逸的目光落在它身上時,一股古老、平和、卻蘊含著無上威嚴的意識波動,直接在他心靈深處響起,比在回廊入口時更加清晰、更加貼近,仿佛就在耳邊低語。
“你穿過了規則的淺灘,星語者。在混沌中尋得路徑,於狂亂中保持清明。這證明,你已初步具備了‘聆聽’世界底層旋律的資格。”這意識,林逸在心中將其稱為“守鏡人”。